瑾轩说道:“这位姑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他有预感,这头筹是人家的了。
夏侯瑾轩挑眉看他,说这话的神气倒有几分像昨日里那个不羁率性的少年了,回道:“是啊,在下反正是自愧不如。”随即又看回那两个你一碗我一盏兀自喝个不停的人,喝完还总不忘互相刺上几句,有时候情绪上来也不等翻译,直接比划起来,两边的人也是呼喝不绝,当真是一团热闹,看得他又是担心,又是无奈。
此时连谢暮二人也忍不住围过去给瑕助威了,高台上只剩下龙幽与夏侯瑾轩二人。
龙幽开口道:“夏侯公子似乎并不热衷于家学”
夏侯瑾轩不由苦笑,诚恳道:“龙公子见笑了。在下的确志不在此,纵然爹爹严加督促,却也是得过且过,全无建树。”
闻言,龙幽露出了古怪神情,迟疑片刻,说道:“这我倒是与你同病相怜,自小也是被兄我家长辈逼着学东学西。不过正好相反,在我看来,习武布阵有趣多了,那些个连篇累牍可真是再头疼不过。”
两人相视而笑,心有戚戚焉。夏侯瑾轩问道:“龙公子都呃被逼着读些什么书”
龙幽微微叹气,语气中悲苦无限:“自然是之乎者也诸子百家了。”
正文章二十七螳螂捕蝉3
闻言,夏侯瑾轩不由惊讶:“龙公子也要念经史子集”意识到不对,连忙道,“我并无看轻之意”
龙幽爽朗一笑:“哈哈,可不是么本来就是你们汉人的玩意儿,我为什么要受这份罪”
说者无心,听者却是有意,夏侯瑾轩心中一凛,学汉学自然是为了治汉地,莫非夜叉王室竟早有南下称霸之心了么
两人聊着聊着,那边厢也决出了胜负。
折剑山庄的阵营爆发出一阵欢呼,而夜叉那边与其说是懊恼沮丧,不如说是不敢置信。
一片嘈杂之中,只听谢沧行的大嗓门远远传来:“不是只有烈酒才醉人。”他笑的得意,一语双关地说道,“咱们的酒起先只觉醇和绵软,没什么了不起,后劲却是深远绵长,小看的话可没什么好下场。”
龙幽不由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朗声道:“受教了。这一场,我们认输。”
夏侯瑾轩早就赶了过去,有些担忧地看着瑕那张红得异常却喜气洋洋的脸,还没说两句,就被暮菖兰打断,扶着瑕回去休息了。
谢沧行凑到他耳边偷偷道:“别担心别担心我有独家特制解酒丹药,早就塞给小姑娘,倒头睡一觉,什么事儿都没有。”
夏侯瑾轩不禁哀怨地看着他,怎么也不早说害他好生担心了一场。
谢沧行毫无愧色地嘿嘿一笑,转换话题道:“小少爷,这下一场嘛要是再胜可就不太好了。”
夏侯瑾轩点点头,他当然明白,若是连胜两场,比试就要结束,那么无论铁鹞骑守约不守约,都势必不会再留下。
看来,龙幽可以“如愿以偿”地比一场射箭了。
凌波打破沉默问道:“有什么消息吗”
龙溟摇了摇头:“不行,神刀门的秦家也已经不知去向。看来,除了那些归顺了夜叉的,关中武林名门都已经离开了长安,不知所踪。”
凌波并不多么意外,有些麻木地点了点头,这两天他们东奔西走,都是同样的结果,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消息。而他们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地打探那些武林门派的去向。
就像没头苍蝇似的乱撞。她有预感,再这样下去打探十天,也不会有任何进展。又或许,她该独自走走
“走吧。”龙溟打断了她的思考,“咱们去前面的酒馆看看。”
凌波下意识地问道:“为何”
龙溟笑答:“既然汉人口里探不出什么,不妨去听听胡人的壁角。在汉人的地盘里想看见胡人,没有比酒馆更合适的了。”说完,起身走出了小店。
凌波轻轻叹了口气,仍是跟了上去。
马背上餐风披雪的汉子是少不了酒这一项的,胡人行军不带粮草辎重,但却几乎人人腰间都要挂上个装酒的皮囊。因此正如龙溟所说,要想找到铁鹞骑的踪迹,酒馆必为首选。
不大的铺子,露天搭了个偌大的凉棚,屋里屋外共摆了七八张方桌,却只有一两桌坐了人,皆是头戴毡帽高声谈论的军士。掌柜一脸苦相地坐在柜台后面看着他们这也怪不得他,每天被这些凶神恶煞闹得没人敢来,生意自然一落千丈。
他身边还站着两个伙计,他们更加胆小,连看都不敢看,却也不敢走,只能远远地站着,仿佛聚在一堆就能壮胆似的,看到龙溟与凌波进门,脸上如丧考妣的表情先是变成惊讶,又变成如释重负,最后才变成标准而灿烂的待客微笑。
那两桌胡人倒是没什么反应,兀自口沫横飞。龙溟暗暗松了口气,虽然自己现在这一身小冠长袍的装扮,识得他的人也未必敢认,但多少还是怕遇上个楞头的喊出“将军”或者“殿下”二字。可他又实在挂心王祥整顿军纪的行动到底进行的如何了,忍不住想要来听听风头,犹豫一番,还是决定冒这个风险。
两人随便捡了张桌子落座,龙溟有意无意地坐在了背对那两桌军士的地方,使得与他对坐的凌波看得一览无余。虽然她什么也听不懂,却也可以看得出来那些人的情绪绝称不上高昂,倒像是有满腹的牢骚不吐不快。
一个秃头的军士抱怨道:“唉,你说将军为什么不让咱们干脆进城住每天都要从北到南跑大老远进城来找酒喝。”
“不住毡篷住土房,你睡得着觉吗”一个年纪轻些的嘲笑道。
“那还能睡不着”另一个大胡子反驳道,“听说汉人的土房冬暖夏凉不漏风不漏雨,睡觉的地方还烧得热乎乎的。”说完,众人都露出了羡慕神情。
“别想了。”一个看起来像是队长的人物说道,“这城里哪儿来的地方跑马、哪儿来的地方操练你当将军是让咱们享福来的”
另几个都沉默了,年轻些的嘟囔道:“唉,想当初咱进了铁鹞骑,全家人都羡慕的什么似的,他们哪儿知道,还不如”后话他没有说下去,但众人哪里有不明白的
正文章二十七螳螂捕蝉4
龙溟闻言不由得皱眉,能进铁鹞骑是夜叉男儿一等一的荣耀,收获往往也是最丰,此前还从未有听说过有人后悔的哪怕仅仅是一句没说完的牢骚。
可他更在意的是,为何完全不见王祥有动静不论他最终选择是赏是罚,都不该是这副风平浪静的样子才对。
见龙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深思的神色,凌波轻声问道:“怎么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吗”
龙溟抬眼看她仿佛这才看到一般笑笑摇头:“没什么,都是些不堪入耳的言辞罢了。”
凌波只是静静看他,没说什么,一双眼清净无波、深不见底,似乎摒弃了一切波澜,大象无形就像他们初见时那样,带着一种云山雾罩的距离感。
这让龙溟忽然有了一瞬怅然若失的恍惚尽管这是意料之中不禁补充道:“他们在抱怨为什么不能住进城里来。当初太守横征暴敛,民户多有逃亡,长安城里十户九空,特别是北城。若再下令让百姓都挪到南城居住,北城不但够住,出了北门就是广阔田地,也够他们跑马操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