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浮沉,起落不定,得意失意,本是人间寻常之事,赋予悲喜,自是人们面对事情心情不同罢了。
酒,是神物,疗伤消愁忘忧,人间悲喜,无论你喜欢小酌,还是豪饮,诸多情感皆可泡入酒中,一饮而尽。
人们都喜欢来尽欢楼,无论贵贱,也不管有钱没钱,钱多钱少,有钱之人,登上小楼,痛饮几杯,便觉浮名虚妄,繁华虚无,皆可抛却;无钱之人,便是来到尽欢楼中小坐半日,只是闻一闻那淡淡的酒香,便也觉得浑身舒畅,欢快不已。
尽欢楼的装设是辉煌的,立在门口的店主人面上的笑容也是辉煌的,因为神龙山庄的三公子,今日竟光临到此间来。
孟玉箫、凤凰,并肩缓步,走上了酒楼,谦卑的酒楼主人,虽然在心中抑制着自己,但目光仍然无法不望到凤凰的身上。
酒楼上盛筵已张,桌旁坐着的,俱都是西安城里的富商巨贾。
在平日,他们的神态都是倨傲的,但今日,他们却都在谦卑地等待着,因为即将到来的人,是世人皆欲结交的少年英雄
楼梯处响起一阵轻响,满楼的富商,俱已站起身来,却又都垂下头去,像是这身世显赫的少年人,身上会带着金色的光彩,会闪花他们的眼睛似的
孟玉箫微微一笑,抱拳四揖,他们抬头一看,不觉又惊得呆了,但这次使他们惊慑的,却是孟玉箫飒爽的神姿,以及红凤凰绝代的风华。
此刻酒楼下的街道上,静止着的人群,却突然动乱了起来。
“孟玉箫与红凤凰上了尽欢楼”
这语声一句接着一句,在街道上传播了起来。
就像春风吹开了满城的鲜花,于是全城都开始沸腾
霎眼间也传入了天门道长以及韦天德的耳里。
片刻之后,一队沉肃的队伍,便步入了这条笔直的大街,沉重的脚步,沙沙地踏着冰冷的街道。
每个人的面目上,俱都似笼罩着一层寒霜,便自四散在街上的武林群豪,立刻俱都加入了这队行列,庄严、肃穆而又紧张地朝着尽欢楼走去
酒楼上的寒暄声、欢笑声、杯箸声一声声随风传下。
酒楼下,挺胸而行的昆仑掌门天门道长,却向身旁的韦天德道:“这孟玉箫闻道乃是江湖中的闻名的风流侠少”
韦天德道:“正是”
天门道长冷笑一声,道:“他若想以虚名与财富来动人心,那么他死期必已不远了,武林之中,岂容这般纨绔子弟混迹”
韦天德叹道:“此人年纪轻轻,不但富可敌国,而且又求得清风老人这样的师父,正是财势兼备,他本该好好的做人,想不到他看来虽然英俊,其实却有豺狼之心,真正叫人叹息。”
天门道长闭目听着笙歌,听了半晌,忽又睁开双目,冷笑道:“这孟玉箫自作孽不可活,就连他的同门手足,也都瞧他不起羞于与他为伍,这样不堪的人,又有什么值得结交的”
韦天德长叹一声,道:“但无论如何,今日我们行事,当以红凤凰为主要对象,孟玉箫么,多少也要顾及一下清风老人的面子。”
天门道长道:“这也得先问问他与红凤凰是何关系”
他们的脚步虽是沉重而缓慢,但他们的语声,却是轻微而迅快的。
霎眼之间,这肃穆的行列,便已到了尽欢楼下。
天门道长微一挥手,群豪身形闪动,便将这座辉煌的酒楼围了起来,显见是要杜绝孟玉箫与红凤凰的退路。
这举动也惊动了整个衡州城,无数人头,都拥挤到这笔直的大街上,使闻讯而来的官府差役,竟无法前行一步。
这变乱是空前的
手里拈着针线的少女,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惶声问道:“什么事”
怀里抱着婴儿的妇人,掩起了慈母的衣襟,惶声问道:“什么事”
早已上床的迟暮老人,揉一揉惺忪的睡眼,惊起问道:“什么事”
街头大声吆喝的小贩,停止了叫卖的呼喊,惶声问道:“什么事”
做工的放下工作,读书的放下书卷,饮食中的人们放下了杯盏,赌博中的人们放下赌具,匆匆跑到街上,互相暗问:“什么事”
有的以为是马贼抢劫攻城,因为大家都知道,今夜衡州城中的富商巨贾都在尽欢楼上,于是衡州城里的大富人家,惊乱比别家更胜三分。
有的以为是武林豪强的寻仇血斗,因为他们知道领头的人是衡山派的“天柱道人”,于是衡州城里的谨慎人家,俱都掩起了门户。
焦急的公差,在人丛外呼喊着,挥动着掌中的铁尺
惊惶的妇人在人丛中呼喝着,找寻他们失散的子女
古老的衡州城,竟然发生了这空前的动乱,而动乱中的人却谁也想不到,这一切的发生,仅不过只是为了一个女子,一个美丽的女子--红凤凰
“恶人王,红凤凰”
这句名号,像一句咒语,突然传遍了衡州城的大街小巷,引起了一阵恐慌
但是,酒楼上,辉煌的灯光下,红凤凰却是安静而端庄的。
她甚至微带着羞涩与微笑,静静地坐在神色自若的孟玉箫的身侧。
酒楼下街道上的动乱,已使得这富商们的脸上俱都变了颜色,心中都在惊惶而诧异地暗问自己:“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虽已是惊惶万分,但在这安详的孟公子面前却又不敢失礼,是以直到此刻还没有人走到窗口去望一下。
突地,下面传来一声大喝,接着四下风声飒然,这酒楼四面的窗户,窗台上便突地涌现出无数条人影,像是鬼魅般无声地自夜色中现身。
数十道冰冷的目光,穿过四下惊慌的人群,笔直地望在红凤凰与孟玉箫的身上。
“什么人”
“什么事”
一声声惊惶而杂乱的喝声,一声声接连响起。
然后,所有的喝问俱都被这些冰冷的目光冻结。
gu903();于是一阵死一般的静寂,便沉重地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