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江家的楼下,江碧溶下车取走行李箱,回头冲他道谢,“多谢你今天去接我。”
“阿溶”在她转身要走的时候,顾聿铭忽然又叫住了她。
江碧溶回头,“还有事么”
“你还记不记得去吉隆坡之前说过的,我们要好好谈谈”顾聿铭坐在车里,略微仰起头,透过车窗看到她光洁的侧脸。
江碧溶愣了愣,然后想起自己的确曾经这样说过,于是点点头,“那就下午罢,你看约在哪里比较好”
顾聿铭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爽快,怔了一下,然后才哦了一声道:“东方广场有一家叫陆羽茶轩的茶室,就在那里罢,你看行么”
江碧溶点点头,又同他约好了时间,这才转身继续上楼。
她的内心没有任何的忐忑和期待,只是隐隐约约觉得,就快要解脱了。
有很多事,不能拖着也不能避开,就算头破血流也要正面应对,这样才有可能及时止损,这是她这么多年在工作中领悟到的一个道理,从此把它奉为圭臬。
顾聿铭却在楼下的车里发了很久的呆,在他的记忆里,江碧溶是一个有些优柔寡断的人,甚至有些选择困难症,可是这些天以来,她表现出的果断让他觉得惊讶。
原来在时光里被改变的,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午后,他吃过了封时樾递过来的药片,又喝了一大杯水冲净口腔里的药味,然后要出门赴约。
封时樾追在他后面问:“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了,要是天黑了我还没回来,你就去陆羽茶轩接我。”顾聿铭捏着钥匙,目光停留在数字不断改变的电梯上。
封时樾应了声好,又不放心的添了句,“好好说,别吵架,要是吵起来了你千万别乱跑。”
“知道了,你真是噜嗦。”顾聿铭笑了笑,瞥他一眼。
封时樾淡淡笑着,心里有些忐忑,他想起了顾聿铭在英国的头一年,有次和姑姑吵了起来,负气出走,人生地不熟的丢了三天,找回来之后情况变得严重起来,不得不送去医院。
“总之你记得不要乱走就是了。”封时樾冲他摆摆手道,看着电梯门在自己眼前慢慢合拢。
下午三点,阳光猛烈的炙烤着地面,尽管是周末,但路上行人寥寥,周围的冷饮铺倒是生意兴隆,没有人愿意自己这种时候在街上闲逛。
江碧溶穿了一对平底鞋,地面的热气透过薄薄的鞋底蒸腾进体内,热得她开始出汗了。
从地铁站出来到东方广场的入口,不过短短四五分钟的距离,走得她口干舌燥,一见到陆羽茶轩的门就连忙推开走了进去。
陆羽茶轩在商场的一楼,环境很清幽,大大的落地窗洁净明亮,能够将广场中央的喷泉看得一清二楚。
顾聿铭早就到了,正靠在墙边盯着门口看,总觉得下一个人就是江碧溶。
她穿着鹅黄色的短袖连衣裙,头发松松的结成一个低髻,低头收伞时有发丝滑落在脸颊边上。
他看着她,那种感觉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江碧溶收好了伞,抬头在店里望了两圈,看见顾聿铭坐在角落的位置上冲她挥挥手。
她走过去,听见顾聿铭问道:“我点了祁门香螺,你介不介意”
“都好。”她不懂茶,平时喝咖啡也只为提神,于是微微笑着说了两个字。
顾聿铭应了声好,替她斟了一杯茶,又叫服务员送了两叠茶点过来。
祁门香螺的香气馥郁,口感甜润,滋味醇和鲜爽,江碧溶望着白瓷茶杯里橙红明亮的茶汤,边缘还有黄金圈,即便不懂,也知道是好茶。
“以前这里还没有这家茶室。”江碧溶抿了一口茶,随口说了一句。
顾聿铭笑笑,“这里才开了三年不到,觉得这里装修怎么样”
江碧溶环顾四周,入目皆是古朴典雅的陈设,中央有一个人造的小水池,里面养了睡莲和锦鲤,正是夏日花开时节,莲花已经盛放,散发出幽幽的香气。
茶室四周的墙上用了木壁挂,刻有时令花卉,又或是神话里的人物故事,顾聿铭道:“都是十二花神。”
顿了顿,他又道:“要是周一来,还能看到茶艺演出。”
顺着他的话,江碧溶看见一处略高于地面的小平台,上面置一长桌,桌上摆着一架古琴,她原本以为只是摆设而已,原来人家是有专门的茶艺表演队的。
“你对这里这么熟,是来得多了”江碧溶收回目光,似有意调侃又似随口玩笑的说了句。
顾聿铭摇了摇头,“这里是我设计的,当然熟悉。”
她愣了愣,抬眼望过去,看见他眼底的坦诚,耳边传来他的话,“阿溶,有些事我想告诉你,虽然我知道你并不想听,但是我觉得你应该知道,那是我给你的解释,虽然已经很迟了。”
“你想告诉我的,是不是你病了,你家人觉得你离开这里会比较好,所以强行把你带走”江碧溶放下手里的茶杯,收起了脸上的笑,和他对视着。
顾聿铭看着她愣了愣,“你知道”
“我不仅知道你病了,还知道你的病是因何而起。”江碧溶笑了笑,目光转向窗外,神情变得惆怅起来。
顾聿铭有些愣愣的看着她,听见她的声音平静而缓慢的从空气中传来,“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几乎从来不会天黑了还在外面,就算一起去吃宵夜,凌师兄也永远跟你在一起,你怕黑,是不是”
江碧溶回过头来看着他,看见他眼里出现的躲闪,以及一丝狼狈,心里忽然有些难过。
“那天晚上我打电话给你,你一个人跑来救我,他们拿着刀对着你,你吓坏了,又没办法丢下我,所以那起了砖头砸过去。”她的目光在这一刻是柔软的,充满了感激。
顾聿铭点点头,“我没办法阿溶,我只想带你走,但是我真的没、没想过要他”
他觉得口舌有些干燥,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
江碧溶垂下了眉眼,低声道:“学校关了门,我们进不去,就在宾馆住了一夜,第二天醒过来你去那个小树林看了一下,只看见一大滩血迹,紧接着你听人说昨晚这里死了一个人,你以为自己杀了他,是么”
“是”他也低低的应了一声,接着她的话往下说,“我不敢再去找你,直接回了家,爷爷听说了这件事,觉得我的情绪不对,认为送我走之后他才能抽出手来压下这件事,恰好姑姑在英国咨询过医生,决定把我接过去。”
“所以他们给你吃了安眠药,趁你睡着的时候把你送走了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