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丘不尽便伸出两根手指,将那册子挟过去,一目十行地翻看起来,满室寂静,一丝声响都没有,杨氏的心都提了起来,她看了看柳氏和唐高旭,又瞥了一眼自己身旁的丈夫,想说点什么,却又没有说出口。
就在这时,那丘不尽指着一页册子,问道:“这是何人唐萧氏,生辰八字为甲子年壬申月癸巳日丙辰时。”
老太太答道:“那是老身的三孙媳妇。”
丘不尽问道:“敢问是何时纳娶的”
“今年四月二十九日。”
丘不尽微微颔首,挼了一把长须,煞有介事道:“这便对了,此妇的生辰八字与唐府相冲,所以才招来了邪祟。”
老太太听了还未言语,倒是唐高旭皱起眉道:“丘道长,纳娶此妇入我唐府,也是请了您来算过的,当初您不是说,这八字能旺我唐府,可以冲喜的么”
闻言,丘不尽反问道:“当初贫道是为了何事,为足下算命的”
唐高旭想了想,答道:“是因为那时生意不顺,屡屡受挫,再加之我第三子行商路上,路遇匪徒,下落不明,才请了您来。”
丘不尽又道:“如今您的第三子可回来了”
唐高旭一噎,喟然道:“回来了。”
“这便是了,”丘不尽的手指点了点那册子,语气凝重道:“此妇旺的是您的第三子,而不是唐家,唐家地势处南,主丙丁巳午之火,此妇生辰为冬日,乃是寒冷凝水之季,以水为旺,她所嫁之人唐怀瑾,生辰为初春,所以以木当令者,水生木,却克的是火,其中意思,想来不必贫道一一道明了。”
他的声音意味深长,众人心中微凛,皆看向坐在上首的老太太,只见她神色阴晴不定,过了片刻,才道:“去,将三房的给我叫过来。”
听说了正房大院突然着人前来,萧如初先是一愣,放下手中的书,与唐怀瑾对视一眼,老太太一向不喜他们,怎么这会突然要他们过去了
萧如初问那传话的丫鬟道:“老太太可说了是什么事情”
那丫鬟推说不知,萧如初又道:“只让我一人过去么”
丫鬟回道:“还有三少爷,也要一并过去。”
闻言,萧如初站起身来,掸了掸袖子,对唐怀瑾道:“既然是老太太的意思,不敢怠慢,夫君,我们这便过去罢。”
二人便随着那丫鬟一路往正房大院去了,半路上,唐怀瑾忽然开口问:“都还有哪些人在”
那丫鬟答道:“老爷和夫人,大少爷和大少夫人都在呢,”她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还有那位丘道长。”
闻言,唐怀瑾没再说话,等到了正房大院,他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上首的老太太,道:“您说什么”
老太太抬起眼皮看来,面上的皱纹深刻,令她看起来十分冷漠而严肃,指着萧如初,对他道:“老身说,让你将她休弃了。”
萧如初心头紧缩,猛然生出一点不知所措来,休弃她下意识看向身旁的人,只见唐怀瑾皱起眉,语气坚决道:“不可能。”
霎时间满室寂静,老太太还从未被人这样驳过面子,她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在唐府,还由不得你来做决定”
她说完,便吩咐一旁的丫鬟:“去取纸笔来,让他写休书。”
那丫鬟连忙去了,不出片刻便回转来,手中端着笔墨纸砚等一应物事,老太太冷声道:“给他”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笔墨被妥帖放在了唐怀瑾身旁的小几上,甚至连纸都细致地摊开来,老太太吩咐道:“七出之条,随便你写,拟好休书之后,便将她遣出府去。”
语气冷漠而刻板,没有一丝可以商量的余地,所有人都默不作声,看着这一场闹剧,仿佛事不关己一般,萧如初坐在一旁,如今是初夏,却仍旧觉得一点寒冷的温度,顺着四肢血脉,一点一点朝心底蔓延而去,一如当初在暮春时候,她嫁入唐府的那个夜晚。
这没有什么不好的,萧如初在心里安慰自己,当初不是也打算过,找个机会脱离唐府这牢笼么眼下不是正好她甚至可以光明正大地离开了,再也不必时时小心谨慎,只是走得不大光彩罢了。
不过,这又有什么所谓大不了她远远离开这洛京,去南方,或去北方,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
但是看着那人微微皱起眉头的面孔,她心里却不自觉微微泛起酸苦之意来,萧如初想,这感觉大概就是,这株树的果子成熟了,突然又有人告诉她,这果子不是你的了,它上面日后会刻着别人的名字,你还是快走罢。
忽然之间,她又不想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双更奉上,请君享用么么哒
不虐不虐啊,等明天下一章,给你们撒糖
第70章
“我不写。”
唐怀瑾语气淡淡,随手往桌上一拂,只听哐当几声零散的声音响起,那纸笔并砚台一起摔在地上,霎时间墨汁溅了一地。
“你说什么”老太太气得眼睛都睁圆了,她一双浑浊的眼珠盯着唐怀瑾,微微发红,像是要把他吃下去一般。
唐怀瑾不以为意,甚至冷笑起来:“谁要休妻,谁去便是,我的妻子,生同衾,死同穴,这一辈子都不会休的”
老人死死地瞪着他,似乎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决定会被这不孝子孙驳回,气都有些喘不匀了,她呼哧着,眼睛微睁,面上的皱纹都透出一股狰狞的意味。
她张了张嘴,似乎要骂什么,还未开口,便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一旁侍立的丫鬟们连忙上前去抚胸捶背,唐高旭皱起眉头,沉声道:“怎么与老太太说话的”
看着这一场荒诞闹剧,萧如初心里滋味难言,她微微垂首,猛然站起身来,就在下一刻,她感觉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是唐怀瑾,他正抬眼看来:“夫人。”
萧如初抿起唇,轻微挣了一下,却被握得更紧,唐怀瑾又执着地唤了一声:“夫人。”
那一声很低,她竟从其中听出了几分恳求的意味,萧如初静默,片刻后,眨了一下眼睛,睁开来,与他四目相对,那一刻,她第一次这样清晰地看见他眼底的情绪,深厚如浩瀚的海。
萧如初一下子怔在了原地。
就在这时,上首的老太太终于缓过神来,她气急败坏地厉声道:“不写也要写此妇于我唐府犯冲,不可留下你既然不写,那就怨不得老身了,来人,将他关起来,饭食水米一概不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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