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如初的嗅觉一向非常灵敏,她在唐怀瑾干燥的衣襟上闻到了些许气息,仿佛春日里的青草在温暖的阳光下被烘干了的那种淡淡的香气,悠远而绵长,尤其好闻。
她忍不住略微贴近了,轻轻嗅着,耳边传来一声轻笑,萧如初甚至能感觉到指尖下的胸腔微微震动起来,传来一种酥麻的感觉,顺着手指,一直爬到心底去。
“夫人啊”
声音轻得仿佛是一句叹息,如同轻软的花瓣触到地面,落在萧如初的耳中,不知为何,只觉得一颗心砰砰跳了起来,有如一颗珠子在地面上不停地弹跳着,发出哒哒的轻响。
紧接着,一点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耳廓上,萧如初忍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后,她便感觉到有什么温软的东西轻轻触碰着,像是在轻吻一朵花,动作小心而细致,仿佛稍微用力,那花便凋谢了似的。
萧如初的脸腾地热了起来,被亲吻的耳廓似乎要融化了一般,让她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捂,还没触及,手便被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拉住了,那只手很大,掌心干燥而温热,紧紧地贴着她手背上的皮肤,蓦然间,萧如初原本飘忽不定的心突然安静下来。
她觉得眼皮突然生出一点痒痒的感觉,便下意识地蹭了蹭,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含笑的话:“夫人,我们私奔吧”
“嗯”乍听的这话,萧如初还有些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解道:“什么”
唐怀瑾轻轻凑过来,紧贴着她的耳边,小声又说了一遍:“夫人,我们私奔去吧。”
这下听清楚了,萧如初的脸骤然红起来,她带着几分不知所措地呐呐道:“私奔去哪儿”
唐怀瑾轻笑起来:“夫人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闻言,心底那颗珠子又开始蹦跳起来,发出急促的哒哒轻响,如嘈嘈急雨打落在荷叶上,耳膜都鼓噪起来,萧如初轻轻吸了一口气,道:“你说得可是当真”
唐怀瑾揽着她的腰,温声笑道:“自然。”
过了片刻,萧如初又问道:“你不报仇了么”
话音一落,空气瞬间静默下来,萧如初的心顿时猛然一沉,下一刻,唐怀瑾忽然笑起来,声音清晰带着笑意:“夫人,你是从哪里听说我要报仇的”
萧如初略微一懵,听得那人笑声愈大,不由弱声道:“你那话本里面不是都这样写的么”
“那夫人是信话本,还是信你的夫君”
萧如初抿起唇,不肯说话了,过了一会,她能感觉到一只手轻轻抚过自己的发顶,然后唐怀瑾笑着叹道:“我并不是想要报仇,不过是想要他们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吐出来罢了,夫人,在我看来,真正的唐府在十几年前便已经被一场大火付之一炬了,日后,也不会再有唐府。”
他这样说着,伸手轻轻刮了一下萧如初的鼻子,笑道:“夫人,话本上的故事不可尽信,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区区一个唐府而已,何至于我做到那般地步”
几个小厮靠在墙角赌骰子,吆五喝六,脸红脖子粗的,赌兴正浓,屋子门吱呀一声开了,天色有些暗了,也没人注意到这边,直到一抹纤细的身影从里面出来,才有人抽空看一眼,连忙伸肘子捅了捅旁边的人,站起身来,假惺惺笑道:“劝得如何了三少爷可写好休书了不曾”
萧如初抬起眼看了看他,声音冷然:“你不会自己去问他么”
她说完,便拂袖而去,那小厮嘿了一声,冲她的背影唾了一句:“还摆他娘的架子,什么玩意儿”
院子寂静,这一声骂得清清楚楚的,他骂完之后,果然又推门进去,面上堆起假笑来,道:“三少爷,老太太吩咐的,可写好了”
屋子里光线不好,打眼看去,连唐怀瑾坐在哪儿他都看不清楚,只听得书桌的方向传来叩叩两声轻响,他眯着眼睛,又朝那个方向走了几步,便听唐怀瑾淡淡道:“没有,滚罢。”
话音未落,便有什么东西和着风声迎面飞来,他只觉得眉骨被什么硬物砸到了,霎时间剧痛无比,哎唷一声,眼泪鼻涕齐下,鲜血汩汩而出,将眼睛都糊得睁不开了。
唐怀瑾冷笑一声:“想来平日里也没人教你说人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他说完,不太满意似的又道一声:“你上前来。”
那小厮哪里还敢近前来,撒腿便往门外奔去了,唐怀瑾叹了一口气:“可惜只有一块砚台。”
要不然还能再砸两下,替他夫人多出出气。
萧如初自然是不知道她夫君把那对她出言不逊的小厮砸了个头破血流,她离开那关着唐怀瑾的院子,便回了明清苑,才一进门口,便见玉露玉缀两人守在那里等着,显是听到了些风声,面上都带着几分担忧。
见她回来,才略微松了一口气,玉露知道自己嘴笨,便捅了捅玉缀,示意她说话,玉缀心里叹了一口气,强自提起笑来,道:“小姐回来了。”
萧如初应了一声,又问道:“南乡回来没”
似乎没想到她会忽然问起这茬,玉缀两人愣了一下,玉露才连忙道:“还没回来,小姐找他有事情么”
萧如初先是皱了一下眉,然后摇摇头,道:“本是有点事情,不过他不在的话,便罢了,玉露你同我来。”
玉缀与玉露两人对视了一眼,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便见萧如初径自往后院去了,疏桐正从灶房院子出来,见了她,想说点什么,萧如初却步履匆匆地离开。
玉露小步跟上,到了正房,萧如初才开口道:“今天晚上,你同我去做一件事情。”
玉露连忙应下,道:“小姐尽管吩咐便是。”
萧如初想了想,又道:“还是算了,让玉缀随我去。”
玉露不解道:“怎么又不要奴婢了”
萧如初见她面上似有黯然失色,便知她心有误会,笑道:“我担心你害怕,玉缀胆子比你大一些。”
听了这话,玉露更好奇了,道:“有小姐在,奴婢什么也不怕的,小姐,到底是什么事情”
“到时候你便知道了,”萧如初顿了顿,又道:“你去将我那些制香的器具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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