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勇士都相信他的文韬武略,用了一生的时间向南劫掠沿边各郡,北边抗拒丁零,东方击退夫余,西方进击乌孙,完全占据匈奴的故土,东西达一万四千余里,南北达七千余里。最终在弹汗山建立鲜卑王庭,是不折不扣的草原雄主。
提起檀石槐,就连燕北这样的汉儿在眉目之间依稀都有几分神往,那是个以武立国平定一切的男儿英豪,尽管他是个外族帝王,却也值得燕北钦佩。
“檀石槐大人在年少时,也不过是似你这般的小部落首领吧说起来,你或许还强过他呢。”燕北笑了笑,对素利问道:“你想没想过,做些大事”
做些大事
五年前燕北的兄长这样对他说过,二郎,随为兄去做些大事。兄弟二人跨马扬刀系上黄巾一路西奔,那一年他们帮着大贤良师做下滔天的大事。
三年前燕北在燕氏邬对他贩马倒盐的兄弟这样说,我带你们做些大事。巨马河刺陶谦、甄氏邬杀潘兴、万众兵马陷邯郸,至今日,两万大军过鲜卑。
现在,他看着异族人素利,问他,你想没想过做些大事
素利问,“将军说的是什么大事”
作为亲卫的陈仲在燕北身后取下挂着的羊皮地图卷,在燕北面前铺开,燕北满是厚茧的手掌抚摸在地图上,仿佛能触碰到那些标注着名字的山川河流与大漠草原。
“你们的英雄檀石槐曾在塞外立下七十余座城郭,但那些城池都随着他的死去而消弭,像小儿在沙丘上堆出的游戏,你想没想过,在塞外建立一座以你的名号命名的城邑,素利城”
素利的呼吸随着燕北低沉的嗓音而变得粗重一座,以我的名号建立的城邑
他仿佛看到月明星稀之下,数以万计的鲜卑勇士骑着最健硕的骏马高呼他的名字;遥远乐水源头建立起新的东鲜卑王庭,当那一日来临时,各方部落首领携着牛羊礼物打出豹尾幡来向祝贺。
那必将是一座屹立在草原上的不坠坚城,素利城
正文第七十八章神明垂首
除夕夜,燃爆竹;烧鬼除恶,以祭先祖。
木枝垒高台,有巫者戴木鬼首,舞于篝火旁;召军中年少者着武服执兵仗列阵击恶鬼;明月高悬,八营火把林立,军乐四起,其间有善歌者高唱,鼓锣之音喧嚣于耳。
燕北登高台,祭五方天帝,敬地一、天一、太一神。
非为天下太平,不需风调雨顺,只求兵马强盛,战胜强敌
火盆里烧着竹片劈啪作响,数座大营烟雾缭绕,晚风里吹出的气息带着寒冷却令人神清气爽。在塞外呼啸的风声里,他们听见中平六年踏步走来的声音。
做完了应有的祭祀,全军开火造饭,陈佐达成了燕北的需求,全军人人皆可在今日食上一餐馕饼,虽不精致但多少带着家乡的味道。
士卒们眼里含着泪啃食馕饼,便听到营中不知何时响起汉地才有的丝竹之音,余音袅袅间让他们仿佛看见家乡的父老与姊妹,热泪便再都抑制不住。从军一载,让他们离家越来越远。
有些人本来是汉军,却跟了贼首。有些人本为贼首,却投了汉军。一年里他们的命运随着幽冀二州的局势几经变幻,如今心里一松,吃着家乡的馕饼听着家乡的曲乐,哪个还能心如止水
在这时,燕北派人向各部告知休息一日,便开始练兵以备大战的消息兵马营号,奔袭之苦;骤然间这些从军的汉子哭得更厉害了。
姜晋没什么可哭的,这了无牵挂的蓟县汉子撕扯着馕饼仿佛公孙瓒的皮肉在他口中咀嚼一般,蘸着幼时常吃的大酱只让他觉得满是嫌弃。他不是不懂那些士卒为什么要哭,其实他也想哭,只是他不知道哭什么。
是哭幼年好友乡间恶少年皆死于非命还是哭阿父病逝妻儿改嫁还是颠沛流离二十余载,没过上几天好日子
能让他哭的事情太多了,慢慢地就让他忘记所有哭的理由。
“哭你娘个蛋,没出息地玩意儿”
话虽是这么骂,可他也没真的制止身旁年轻几岁的士卒哭下去,反倒是他这么一骂,那小卒子反倒哭得更起劲儿,嚎了起来。
抬脚踹在亲兵的屁股上,姜晋一脸嫌弃地丢下馕饼起身走了出去,整个营地都在一片哀声当中,耳边不绝的哭号让他心里烦得厉害。
他知道,这些人是害怕,到这个节骨眼儿上,谁都知道要想回归汉地还有一场硬碰硬的大仗要打他们都害怕自己回不了家。
姜晋觉得自己必须得出去走走,大概是冷风灌入鼻子里,让他的鼻子有些发酸。姜晋这样想着。
真是见了鬼
我也怕啊,我也怕。
两万大军中铁石心肠的人不止姜晋一个,当他迈着吊儿郎当的大步子走进燕北的中军帐时,撩开帐帘便闻着刺鼻的酒香,燕北一个人坐在正中抱着盛满塞外劣酒的坛子喝得痛快,口中还哼哼着辽东土话的小曲儿。
见燕北没搭理他,姜晋踢开咕噜过来的空坛子,一屁股坐到燕北旁边,拍开樽盖仰头灌了两口这才翘着脚问道:“将军你倒是悠哉,外边营地里鬼哭狼嚎的,一个个怂包哭得跟孙子一样”
“哭就哭呗,整天刀口舔血的帮咱杀人,怎么地,到现在清静一天还不让人哭了”燕北倒是以为平常,摆摆手端着酒瓮跟姜晋撞了一下,咕咚咕咚饮下两口,这才擦着嘴边牢骚道:“谁知道自己还能活几天”
“死就死,有啥可怕”姜晋一听燕北这话便来了精神,昂首问道:“怎么,别人不知道能活几天,将军你也不知道”
“哈哈哈”燕北大笑,抬眼看姜晋道:“自然不知记不记得前年在甄氏邬,率兵入城那次”
gu903();姜晋脑袋里对那次有点印象,摸着颌间一把胡子问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