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见见你母亲吧”
走走停停,第二日午后,刘渊御驾队伍方才至于安邑。一路行来,刘渊几乎没有入城邑歇息过,安邑是头一遭。
“季道公劳你替朕牧守河东,辛苦了”刘渊看着越发苍老的王泽,不禁出言勉慰。
入夏近二十年,王泽早过了知天命之年,如今已近花甲,垂垂老矣。王泽面对刘渊,从未有奴颜,表现从来都是很矜持,年纪越大,越是如此。很是淡定地对刘渊道:“臣不过在其位,谋其政罢了”
“呵呵”刘渊轻笑:“季道公之风度,实令人仰慕啊”
“河东下属各县令、长,闻陛下亲来,都已受令前来,欲一睹圣颜,不知陛下”王泽问道。
“嗯”刘渊沉吟片刻,吩咐道:“今日就算了,诸令、长奔波至此,估计也累得不轻,就让他们于驿馆休息一夜,明日朕再抽时间接见”
“诺”
“河东此城,朕也待过,这城池朕就不逛了。走,带朕去你的郡守府,一路车马劳顿,朕这老胳膊老腿,确是泛酸了”
听刘渊的语气,心情显然不错。一直跟在王泽身后的河东郡吏都是谨小慎微的,见状心中也是放松不小。在他们的心目中,刘渊几乎就是一个暴君,而暴君,是不容易应对的,生怕行为上出个什么差错。
第391章河东事
王泽郡府正堂、二堂都被宿卫军士强制占据接管,刘渊是毫不客气,走马观花。也就是随行的嫔妃宫人们被安置在城外,要是一干人等都涌进城,王泽这郡府还真装不下。
“季道公,就朕此一路,所观所感,河东百姓日子并不好过啊”二堂一落座,刘渊便面无表情向王泽道,听起来似乎有“问罪”的意思。
王泽自然是不慌不忙,捋着白须,应着刘渊:“陛下初下诏,减民徭役赋税,天下生民欢腾。接下来与百姓行休养生息之政,以河东之底蕴,再复当年之殷富,不久矣”
王泽暗里的意思很明显,河东之困,在于朝廷,在于刘渊“苛政”。
刘渊不与他计较,笑着摇摇头。随即做出一副叹惋的表情:“朕常叹民生之多艰,累大夏百姓至此,实朕之过也”
当着王泽的面,挤几下眼睛,似乎有些湿润,刘渊这“鳄鱼的眼泪”几乎要淌出来了。
眼看着刘渊的表现,王泽都不知该作何感慨,仕君多年,对刘渊也有一定的了解。若真说刘渊有多关心生民之疾苦,不见得,但他是个聪明人,此时的表现只怕其明白不可久于苛政,那样他的统治不会久远,甚至可能熬不至他有生之年。凭这开年来刘渊几次下诏,施恩于民,足可证明刘渊已经“悟”了。
翻了翻王泽案上公文,好似都与河东盐事有关。刘渊对盐铁事极为看重,这是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河东盐,这些年已经成为大夏最重要的盐源,所占比重有半数之上。为此,刘渊还专门成立了盐铁衙门。
但就河东而言,盐湖、盐工都在人家的地盘上,每年产出那般大的利益,河东的郡府衙门对河东的盐事也是有一定管制力的。
“河东之盐事,有什么问题吗”刘渊带着点疑惑。
“回陛下”王泽抬手禀道:“河东生民之苦者,非那些春耕秋收的百姓,反而是这些盐工。这些年,河东盐池开采巨大,东池盐工人数已然攀升至两万多,全数为河东的青壮。然各盐监用之过度,这两年不断有盐工过劳而死之事发生。”
“对河东盐事,臣平日本不多过问,时恐有逾权之举。但那些盐工,多为我河东之民,算上其家属老幼,那便是近十万的人口。臣身为一郡之首,为百姓之父母,对这些百姓实难不顾”王泽满脸的正气,望向刘渊:“此次,臣特为河东盐工们请命了”
迎着王泽的目光,刘渊沉吟片刻:“朕知晓了,朕会责成户部右侍郎张世平负责改革盐事,河东郡府可派官吏监察此事进展嗯,不止河东,大夏其他盐事也一样”
“陛下仁慈”见刘渊没有多少犹豫的反应,王泽心里也是一松,面上洋溢着笑容。
难得能看到王泽这样的人对自己恭维,刘渊心情更好了,很是热情地,继续与王泽寒暄,一时间倒是君臣相会,其乐融融的景象。
“陛下”王泽稍显犹豫唤一声。
刘渊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季道公有话直讲”
“河东郡丞贾逵,前与刺驾贼子祝奥干系之事,去岁臣具表奏与陛下,上其悔罪书。此事本已了结,但这些时日来,又有黑衣卫对其行稽查之事。”王泽说着瞄了在刘渊身旁的张让一眼:“陛下,贾逵如今乃河东郡丞,四品大吏,黑衣卫如此行事,恐令人臣之心生寒啊”
对贾逵,刘渊是有印象的,还不浅。王泽言语间流露出对黑衣卫的厌恶之意,他直接忽视。思索片刻,出声问道:“贾逵与祝奥之事,朕不是揭过了嘛”
言罢表情微冷,看着张让,要一个说法。
张让低着头,似乎有些紧张,轻声答道:“奴臣并未下过令。贾大人乃一郡高官,既有圣意在前,奴臣岂敢再生是非。”
“你为黑衣都督,会不知”刘渊语气有些严厉。
“奴臣确是不知”张让头埋得更低了,让人看不到其表情。
“是段珪”刘渊似乎明白了。
深深地看了眼侍候在身旁的张让,刘渊心里清楚,此事只怕是张让给段珪挖了个坑。
“陛下,贾逵此人,实乃河东不可多得之青年俊杰,将一州付之,其足可治一州;一国付之,便可治一国。臣年纪大了,精力时感不济,这两年,多亏贾逵之辅助,方能将河东稳定住。臣愿以项上首级,为贾逵担保”这个时候,王泽起身,为贾逵背书。
刘渊沉默一会儿,看着座下等着回复的王泽:“季道公放心,此事朕定会给你与贾逵,给河东僚属一个说法”
“黑衣卫那些爪牙,先给朕撤了你亲自去办”盯着张让,刘渊狠狠道。
“诺”
堂上又静了下来,刘渊的好心情似乎淡去不少,王泽不再说话,刘渊也枯坐着。过了好一会儿,刘渊再开口了,语气有些平淡:“季道公,还有其他事吗”
王泽今日,向刘渊所请,有点多了。尤其那副态度,心情好的时候刘渊会表现出他的大度与心胸宽阔,心情不好时,哪怕他是王泽,刘渊一样会有厌恶。
“无事”很敏感地察觉到刘渊态度的些许变化,王泽仍旧不以为意,淡然应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