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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法官所剩无几,而李赫便是其中之一。

“久仰大名,谢顿教授,你预言帝国即将毁灭的理论,我也略有耳闻。你曾被控诉以铅头手杖攻击他人,我跟审理该案的治安官谈过。在那个案件中,你同样声称自己是被害者。我相信,你的推论源自先前一个未曾报案的事件,据你所称,那次你和你儿子遭到八个小流氓袭击。虽然在目击者提出相反证词的情况下,你有办法让我敬重的那位同仁相信你是自卫,然而这一次,教授,你得提出些更有力的辩解才行。”

对谢顿与帕佛提出控诉的三个小流氓,这时正在原告席上窃笑。与当天傍晚比较起来,今天他们装扮得很不一样。两位少年穿着干净宽松的单件服,那名少女则身着细褶背心裙。任何人若不仔细地看或听,都会以为他们代表了川陀充满希望的新生代。

谢顿的律师西夫诺夫可他同时也代表帕佛走向发言台。“庭上,我的当事人是川陀社会正直诚实的一分子,他身为享有星际声誉的前首相,同时也是当今皇上艾吉思十四世的熟识。攻击几位无辜的年轻人,对谢顿教授能有什么好处他平时最致力于激发川陀青年的知性创造力,他的心理史学计划雇用了许多志愿学生,他同时还是川陀大学中受人敬爱的教授。

“此外”诺夫可停顿下来,目光缓缓扫过挤满旁听者的法庭,仿佛在说:等着吧,我下面这句话,会让你们羞愧得无地自容,因为你们竟然怀疑我的当事人做不实的陈述。谢顿教授与闻名全银河的帝国图书馆有正式合作关系,拥有这项殊荣的人少之又少。他获准无限制地使用该图书馆的设备,以筹备伟大的银河百科全书,那是名符其实的帝国文明赞歌。

“我请问诸位,这样一个人,我们怎能对他有这种质问”

诺夫可夸张地挥手向谢顿指去,谢顿与史铁亭帕佛坐在被告席上,显得十分不自在。听到这些赞美,谢顿涨红了双颊,很不习惯毕竟最近几年,他的名字总是冷嘲热讽的对象,从未与词藻华丽的颂赞连在一起,他的手按着那根忠实手杖的雕花把手,微微颤抖。

李赫法官低头凝视谢顿,显然对刚才的话无动于衷。“的确,对他究竟有什么好处,律师,我也一直问自己同样的问题。过去几天我彻夜不眠,绞尽脑汁要想出一个说得通的理由。像谢顿教授这样声誉卓著,又是批评所谓社会秩序崩溃最力的人,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犯下蓄意伤害罪

“后来我想到了一个可能性:由于他的话没人相信,谢顿教授在饱受挫折之余,觉得必须对所有的世界证明,他所预测的劫数与厄运确实即将来临。毕竟,此人毕生的志业就是预言帝国的衰亡,而真正能证明他说法的,却只有穹顶上几个烧坏的灯泡、公共运输偶尔的故障、某些部门的预算缩减,这些都没什么大不了。可是一次,甚至是两三次的攻击行为,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李赫靠回椅背,双手交握,露出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谢顿手撑着桌子,慢慢站了起来。他迎着法官无情的目光,吃力地走向发言台,同时示意他的律师走开。

“庭上,请允许我说几句话为自己辩护。”

“当然可以,谢顿教授。这毕竟只是一场听证会,它的目的就是要公开与本案有关的一切申述、事实与推论,然后我们才能决定是否进一步举行审判。我刚才说的是我的推论,我最想听的是你自己怎么说。”

谢顿清了清喉咙,开口道:“我将一生悉数奉献给了帝国。我真诚地效忠每一位皇帝。我的心理史学其实并非预报毁灭的信使,而是谋求复兴的机制。有了它,不论文明走向如何,我们都能有所准备。如果帝国正如我所相信的,正在持续崩溃,那么心理史学可以帮助我们为未来保存文明的基石,让世人得以在优良的固有基础上,重建一个更新、更好的文明。我爱我们所有的世界、我们的同胞,当然还有我们的帝国,我怎么可能做出任何削弱帝国情势的不法行径

“我不想再辩驳什么,庭上,请相信一个献身智识、方程式与科学的人所说的肺腑之言。”谢顿转过身,缓缓走回座位。就坐前,他的目光寻到旁听席上的婉达,她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对他眨了眨眼睛。

“不论是不是肺腑之言,谢顿教授,我都需要审慎的考虑才能做出决定我们刚才已经听过原告的陈述,也听过了谢顿教授和帕佛先生的陈述,现在,我还需要另一方的证词。请目击证人莱耳纳瓦斯上前。”

纳瓦斯走向发言台时,谢顿与帕佛吃惊地互望了一眼。他正是事发之前谢顿训诫过的那个男孩。

李赫法官开始询问少年。“请你描述一下,纳瓦斯先生,当天晚上你所看到的经过”

“这个嘛,”纳瓦斯一面开口,一面以愠怒的目光瞪着谢顿,“当时我正在路上走,想着我自个儿的心事,忽然看到这两个家伙”他转过身去,指向谢顿与帕佛,“在人行道另一边,往我这方向走来。然后,我又看到那三个小鬼。”他又伸手指了指,这回是指向坐在原告席的三位。“那两个老家伙走在三个小鬼后头。不过,他们没看到我,因为我在人行道另一边,而且,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被害人身上。然后,咻就像这样,那老家伙用拐杖挥打他们,然后那个不太老的赶上去用脚踢他们,在我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他们已经全部倒在地上。然后两个老家伙就走了,就这么走了,我简直不敢相信。”

“你说谎”谢顿爆发出来,“年轻人,你是在拿我们的性命开玩笑”纳瓦斯只是漠然回瞪着谢顿。

“法官,”谢顿恳求道,“您看不出他是在说谎吗我记得这个人,在我们遭到攻击前没多久,我曾责骂他乱丢垃圾。我还对史铁亭指出这是另一个例证,证明我们的社会崩溃,公德心沦丧,还有”

“够了,谢顿教授。”法官命令道,“你再这样大声喧嚷,我就把你逐出法庭。纳瓦斯先生,”她转向证人,“在你刚才叙述的事件发生时,你在做什么”

“我,呃,我躲起来了,躲在几棵树后头。我怕要是给他们看到,他们会追我,所以才躲起来。他们一走,嗯,我马上跑去找保安官。”

说着说着,纳瓦斯已经开始出汗,他伸手松了松单件服上束紧的领口。惴惴不安的他站在高起的发言台上,不时挪动两脚,替换重心。他察觉到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令他很不自在。他越是避免望向旁听席,就越是被最前排一位美丽金发少女沉稳的目光吸引住。他似乎可以听到她在向自己说话,逼他说出答案,驱使他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