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蚙一远远地冷眼看着他。
那日狩猎时,刺杀的人和他有关,那日所有人都想置公主于死地,箭箭未有留情,若非公主命大,早就不在这世上了,可即使如此,他们公主府仍损失了五位人手。
这五条命,总要有人来偿还!
徐蚙一没有说话,他只面无表情地一挥手,下一刻,对于徐老来说,近乎是铺天盖地的箭雨袭来,他惊恐地看向天空,躲无可躲。
第一支箭刺破皮肉时,徐老踉跄了一下,但很快,他就仿佛一个靶子,无尽的箭羽贯穿在他身上!
疼,很疼,浑身都疼!
徐老思绪一片空白,他忽然想起那日,他和主子前往密林,他的孙儿倒在溪流中,勉强躲在一块巨石后,才没有被禁军发现。
那日很冷,夜间很凉,溪水用手碰都冻得手疼,徐子偌泡得唇色发白,他肩膀处尚有伤,一见他二人,眼睛顿时一亮,但很快,子偌就低下头,他艰难地爬起来,惭愧地跪地,说办事不力。
主子没有怪罪子偌的意思,上前要扶子偌起来,可……却被他拉住了。
主子和子偌都不解地看向他,主子更是冷下脸:
“他的伤再不处理就晚了!”
徐老记得自己用了一种非常冷静的声音说:“他逃不出去,前是禁军,后是悬崖,你带他回去,就会暴露自己。”
这话在夜中飘荡,似比将入冬夜中的溪水还要冷,格外无情。
主子声音一点点冷下来,情绪波动甚大,压抑的咳嗽声几乎止不住,他咬牙切齿地说:
“他是你的亲孙儿!是我的亲表弟!”
子偌也听明白了他的话,他眼中的光芒一点点地黯淡下来,最后,他拦住了主子,他说:
“主子,祖父说得没错,您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射中子偌的那支箭,还未拔掉,子偌看向他,眼中情绪难辨,他攥着箭身一点点刺进自己身体,最终无力地倒在溪流中。
临死前,他还在用最后一丝力气说:“望主子照顾好我祖父。”
身上的疼将徐老拉回来,他颓废地倒地,一辈子皆铁石心肠,如今临死,他才有些恍惚,那时子偌恐怕要比他疼的,毕竟,他是被唯一的亲人逼着去死的。
可他不甘心啊!
他谋划了一辈子,不顾先皇圣旨,将年幼的皇子藏起,孙儿皆为此丧命,洛劢城明明近在眼前,大业眼看功成名就,主子身体不堪大用,连性情都是软弱,只差一步,就可以实现他所想!
图谋数十年,到头来,竟死于这无名小巷中!
徐老徒劳地睁大眼睛,一张脸狰狞骇人,可纵他再如何不甘心,不断流失的血液和逐渐变凉的身体依旧让他停了呼吸。
徐蚙一在原处停了一刻钟,才悄无声息地上前,鞋底连滴血都未碰到,取出他袖中的药方,他看都未看徐老一眼,直接带着人离开。
一共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徐蚙一就回来了。
彼时,陈媛正在慢悠悠地饮着红枣燕窝粥,这些补身子的汤汤水水几乎是她每日都要喝的,觑见徐蚙一,她就要放下手中的汤碗,盼秋轻咳了声,她脸色一僵,不情不愿地将粥喝完。
盼秋若无其事地将汤碗端下,徐蚙一这才回禀:
“主子,处理干净了。”
陈媛有点好奇:“你将人丢哪里了?”
“城外的那条运河。”
让孙凌瞿去办的,当真丢在街巷中,不到半日,这城中必乱不可。
徐蚙一将药方奉上:“他一路都未曾停留,直奔药铺而去,除了和药铺掌柜交谈外,再未和旁人有所交流。”
陈媛颔首,她接过药方,白纸黑字却偏生染了血迹,但无伤大雅,纸上除了药方,还有一个不显眼的符号,就似乎笔墨不慎滴落。
陈媛持笔,将那个记号画下来,头也不抬地继续问:
“那家药铺查了吗?”
“嗯,不过那掌柜嘴巴很严,什么都没有说。”徐蚙一轻轻拧眉,显然对没有查出什么,有些不满。
陈媛扯唇轻嗤了一声,她说:
“人皆有所求,也皆有所惧,不论你用什么手段,我只要知道答案。”
徐蚙一垂头应声,正如公主所说,人这一生,不可能孑然一身的,总有几个牵肠挂肚的人或事。
不论他曾是哪国人,如今在大津的版图上,勾结旁人意图谋反,就是抄家灭族的死罪,既主动求死,徐蚙一自然不会有丁点手软。
陈媛将药方放在一旁,不紧不慢掀眸轻呵:
“可惜,我们柏尘的病怕是会越来越严重了。”
徐蚙一不言,眸中无甚情绪地站在一旁,对于沈柏尘这种对自家公主包藏祸心的人,徐蚙一除了一心让他死,别无他想,若非公主尚用得着他,徐蚙一又怎会留他在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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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色越来越暗,那抹日落余晖也都消失在天际,沈柏尘的一颗心不断下沉。
将近夜色,徐老还未回来。
沈柏尘不得不往最坏的方向去想,他紧攥着靠枕,根根分明的手指很好看,可惜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却破坏了这分美感。
这时,房门被敲响,沈柏尘立刻扭头看去,是盼春,她逢人脸上就带笑,格外讨喜,可这时却有些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