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这两个字后,陈媛的情况似好了些,身子依旧在发抖,但却可以说出完整的话,她眼泪又凶又狠地掉:
“去找霍余!我要见他!本宫要见他!”
徐蚙一顿住,他不知公主为何要在这时见霍余,但他从不会违抗公主的命令,强忍着担忧咬牙离开。
陈媛瘫软倒在盼秋怀中,吓得盼秋一骇:“公主!”
陈媛紧盯着殿门,一言不发,泪水悄无声息地落下,滴落在盼秋脖颈间,盼秋透着股哭腔问:
“公主哪里疼,您告诉奴婢。”
陈媛蜷缩着身子。
哪里疼?
四肢百骸皆在疼。
初见沈柏尘,陈媛就觉得莫名的怔然,尤其那一头银丝,让她毫无根据地联想到霍余。
可她刚才好像看清了。
她看见长安城中到处都是血!是刀刃割破喉咙,迸射在墙面上的血迹!她看见长公主府中倒下的一具具尸体!看见盼秋自刎于公主府前!看见徐蚙一被长矛贯穿钉在公主府门上!
那一日,长安城中皆是哀嚎,公主府只余惨烈,皇宫……血流满地。
她的皇兄,堂堂君王,被射杀在金銮殿上!
而她……
挺着高高的腹部,被人强按在铜镜前,有人替她梳妆,描细眉红唇,那人温声和她说:
“很快就会结束了。”
那人要她在皇兄大丧之日穿一身红衣,抚在她腹部的手带着涔涔恶意,他蓦然轻笑:“这世间当真没有比公主更狠心的人。”
“数年相伴,公主对我可是没有丁点留情。”
他殷切地告诉她,在回去的那段时间内,待她如何想念。
告诉她,哪怕改朝换代,她依旧会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女子。
陈媛恶心得只想吐。
倏然,他温声轻笑:“公主只要再替我做最后一件事,待来日,我再给公主赔罪。”
他轻抚她的腹部,像低声亲昵地和她说:
“公主向来娇气,可不要弄伤了自己。”
然后,她在那日一身白衣被推上了城楼,居高临下地看见了风尘仆仆的霍余。
他骑马在千军万马前,属于大津的旗帜在他身后高高立起。
陈媛只觉得浑身都在疼,一见霍余就浑身的疼,从心尖密密麻麻的疼似针扎般蔓延全身,因为她知道,霍余拼命赶回来的原因,可注定他要失望。
大津朝的军队不畏惧任何对手,他们唯一的顾忌就是她。
她甚至没有给陆含清任何跟霍余交谈的机会,亲手将刀刃送上脖颈,让霍余眼睁睁地看着她倒下,她只给了霍余一条路,他除了进攻,别无选择。
她知道霍余在那一刻肯定恨毒了她,因为霍余抱着她,被推上断头台时都未掉一滴眼泪的人,在那一刻哭得仿佛被抛弃的孩童一样,他不断地说:
“公主你骗我!”
她顶着他满目的恨意,手都在抖,可无人会看出破绽,因为她浑身皆伤,无人会知晓她手抖的真实原因,她要将霍余逼到绝处,所以,她只能扯出一抹轻笑。
她告诉他,大津朝的皇帝必须是陈家的血脉。
她说,还他一个家人,问他可会开心?
她亲眼看着男人被她逼得双眼通红,她的话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她见他一头青丝瞬间发白,让她紧闭上眼睛,根本不敢看。
那刹那间,她根本分不清是开膛破肚疼,还是触目惊心来得疼。
一夜的梦。
让陈媛不知前因,不明后果,却亲身体验了一番梦中她的遭遇,疼痛随身。
她蜷缩在盼秋怀中,哽咽着说:
“盼秋,我好疼……”
盼秋顿时生了细细密密的心疼,恨不得替她受过。
她生了怒,连声催促:
“太医呢!”
与此同时,官道上一匹马横冲直撞,行人恐慌躲开,马匹直接冲向皇宫,被禁军拔刀拦下:
“皇宫重地,不得喧哗!”
徐蚙一手持令牌,话中寒意逼人:“霍余在何处!”
公主府的令牌,在长安城可以说是堪比圣旨。
拦住他的禁军面面相觑,拱手道:
“大人正在面圣,请容我等通报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