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1 / 2)

姜归平静道:“他们想卖了我,我就偷跑了出来。”姜天赐下意识想反驳,反正这种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却听姜归说,“没想到他们找来了,不管怎么样都是我的家人,我现在过得也还好,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这么一番话可太符合人们血浓于水与人为善的观念了,本有指责之意的纷纷改口,夸姜归孝顺明理大人有大量是个能干大事的。当然也有一些人不甚满意地看着她,彷佛在指责她烂好心,这世上无论何时总归是有明白人的。

听了后半截话,姜天赐闭上了嘴。既然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认了他们还透出要照顾他们的意思,他就不跟她争这高低,她毕竟还要做人,要脸好名声那就有软肋,有软肋就不怕她不就范。

正要离开无意中吃到瓜的吴婧慧从不可思议中回神,怜悯望着姜归,觉得她有点傻,这样的家人躲都来不及,怎么能沾手。她想说点什么,然看看莫名兴奋的周围人再看看心平气和的姜归,终究没说话,清官难断家务事。

打发了或好心或恶意的人,姜归请同事处理林婉娘和姜天赐身上的伤口。

姜天赐一边痛得龇牙咧嘴一边沉浸在咸鱼翻身的喜悦之中。

林婉娘倒是有些不安,之前还那么对她,怎么突然就变了态度?难道是来弟终于想通了,毕竟来弟本性还是好的,三个孩子就属她最柔顺最体贴,思及过往,林婉娘潸然泪下,动容地唤了一声:“来弟。”

姜归在外面应付关切的同事,这些多是真心关心她的,便是鹤老先生也叹:“自古清官难断家务,我也不说别的,就说一句话,个人的意志不要轻易被大众舆论裹挟,坚持你想坚持的,放弃你想放弃的。”

姜归心头一暖:“师父的话我会谨记。”

姜归把林婉娘和姜天赐带回了家安置。

林婉娘本就有些悬乎的心终于安稳下来,她的来弟,乖巧贴心的来弟回来了!

林婉娘眼泪汪汪看着姜归,感动又欢喜。

姜天赐也觉得姜归还是以前的姜来弟,顿时找到了昔年姜家小少爷的感觉,颐指气使:“快做饭去!饿死我了,我要吃肉,吃烤鸭,吃青花鱼……”

姜归给他吃了一巴掌。

猝不及防之下,重心不稳的姜天赐直接被扇倒在地,姜归踩着他的脸,面容阴鸷:“我的容忍有限,大不了我换一个地方重新开始,我会医术,到哪都能吃上饭,你们呢?想有口饭吃,就给我安分点。”

姜天赐又惊又恐又怒,最后恐惧占了上风。正如她说的,大不了她离开上海,她能活下去还能活的很好,可他不能。这一刻,姜天赐又想起了姜明珠,同样是姐姐,姜明珠恨得阉了他,被他欺负的更厉害的姜来弟只怕更恨他。如今不过是碍于面子不得不收留他,要是惹急了大不了远走高飞,就像不负责任的爹一样。

“姐,”姜天赐相当能屈能伸,他的脊梁骨早就被穷敲断,“我错了,我一定听话,我一定乖乖听话。”

林婉娘就没这么识相了,姜归的妥协让她忘了之前在姜归手里吃过的那些亏,又当她还是那个逆来顺受的姜来弟:“来弟,你怎么能这样对天赐,天赐只是饿了,他是你弟弟啊。”

姜归俯视姜天赐:“扇她,十个巴掌一个大洋。”

姜天赐愣了愣。

林婉娘一呆,又要哭:“来弟……”

姜归:“认清楚你现在靠谁吃饭。”

姜天赐犹豫了下,走向林婉娘。

林婉娘难以置信地看着姜天赐:“天赐,你怎么这样,天赐——”

“啪”一巴掌打断林婉娘的哭诉,见姜归没有任何心疼之色,姜天赐就更不心疼了,又不是他亲娘,反手就是一个巴掌。

林婉娘终于反应过来要躲,神情相当伤心震惊。她不是第一次被姜天赐打,可这次不一样,是她的女儿让她的儿子打她,一个敢吩咐一个敢听话,林婉娘简直痛不欲生。

十个巴掌一个大洋呢,穷疯了的姜天赐哪里能让她躲,他虽然是坡脚可胜在年轻,抓住瘦弱的林婉娘轻而易举。

“好吵,堵上她的嘴。”姜归说。

姜天赐就随手捡了抹布堵上了林婉娘的嘴。

姜归就这么冷漠地看着姜天赐兴奋地把林婉娘打成了猪头。到了后来,林婉娘嘴里的抹布被打落,可她已经肿得说不出话来,她只能伤心欲绝地用眼神谴责姜归,眼里的泪水成串成串往下流。

姜归扬唇一笑,掏出四个大洋扔在地板上:“干得不错,看牢她,别让她下来丢人现眼。你最好也别下来,石头认人,被咬了自认倒霉。”

想起那条凶悍的大黄狗,姜天赐咽了一口唾沫:“好的好的。二姐你放心,我都听你的。”

姜归一走,姜天赐心花怒放地捡起地上的大洋,居然真的有钱拿。他彷佛看到了一条新的致富之路,随随便便就是四个大洋,可见姜来弟手上有钱,以后得好好抱紧她的大腿。

姜归阖眼躺在葡萄架下的藤椅里,脚边蹲着石头,怀里坐着阿布,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摸着阿布的尾巴。

她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博学的师父,友善的同事,和睦的邻居,有房有钱有猫有狗有地位。

她不想被破坏,更不想养两条蛆。

姜归睁开眼,眼神是沁人心骨的凛冽。

活着,不好吗?

这七天姜天赐过得很开心,除了要注意别招惹姜归外,有吃有喝还有药,虽然离他梦寐以求的锦衣玉食大少爷水准还有点距离,但是也比之前战战兢兢好多了。

林婉娘就很不开心,她想劝来弟放过明珠,都是一家人,何必闹到巡捕房,她既然能接纳他们为什么不能原谅明珠。说来明珠也是可怜人,若非被来弟卖了,怎么会沦落风尘,性情大变。纵然明珠对来弟做了什么,看在这一点上,来弟也不该和明珠计较。

让明珠出来,他们一家人坐下说开种种误会重归于好,大爷回来见了肯定高兴。

可她才开了个口,来弟就让天赐打她,天赐竟是毫不留情。想起来林婉娘就止不住的眼泪,忍不住想不知所踪的大爷,要是大爷在这里,明珠就不会被抓起来,天赐不会为了钱低头,来弟也不敢这样对他们。

大爷到底何时会回来?悲从中来的林婉娘眼泪滚滚不绝,含泪进入梦乡。

再次醒来是被瑟瑟冻醒的,林婉娘茫然四顾,看见了站着的姜归和好几个陌生男人,以及反绑着手脚躺在地上满脸恐惧的姜天赐。

“唔唔唔。”林婉娘拼命想说话。姜天赐也唔唔唔个不停。两人惊惧交加地瞪着的姜归。

夜风凉凉,吹走乌云,皎洁的月光印在姜归眼底,雪亮如刀锋,令人不寒而栗。

“我说过的,我能卖你第一次,就能卖你第二次。你怎么就不信呢?”

林婉娘如遭雷击,浑身的血在这一刻逆流而上,直冲头顶。

姜归笑了下,笑得却比今晚的夜风还凉,凉得林婉娘和姜天赐彷佛赤身置身冰原,抖得像筛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