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到了终于等到了这一日”阮慈文打开窗子,朝外边大吼着。然而被满天的烟花爆竹声掩盖了过去。
林岚微微笑着,感受着冷风习习,说道:“故事终了结,将军是否可以允许晚生回府团聚了”
阮慈文大氅飘飘,一副如临重生的姿态,笑道:“拜你凉州词所赐,替玉门关万余死士,受阮某人一拜,他日临朝,西北之事可徐徐图之。”
林岚笑了笑,道:“拜就不必拜了,将军即将归京,可否帮晚生送封信”
“哈哈,听闻中秋传诗会,宁致远亲自替你传诗,今日阮某人也替你当一回信差”
林岚拿过一边的纸笔,寥寥几笔,待风吹干墨迹,便塞入信封之中,想来这样的信,阮慈文也不会无聊去偷看,递给他道:“请代为转交给京师荣国府,林黛玉姑娘。”
阮慈文笑道:“一定送到。”
“那恭祝将军新年新气象,心想事成,万事如意。”拜年的敷衍话说完,林岚拔腿就溜。
阮慈文拿着信,眉头一挑,呢喃道:“应该不是很重要的信吧。”他两指一夹,将信纸抽出来,扫了一眼。
“陌上花开时,卿可徐徐归来。亲,你若不归来,哥自亲赴上京”
阮慈文嬉笑道:“还挺霸道。只不过这个亲,是什么意思”
大年夜街上的夜市都打烊了,冷冷清清,所有人都在家中团聚守岁。顺溜有些哭丧着脸,说好的买鞭炮,结果鞭炮没买上,还被人吓得差点丢了魂,大年夜都这么不顺心。
林岚见到心不在焉的顺溜走岔了路,便喝道:“你这二货,走错路了”
“啊”顺溜一个趔趄,摔了个狗吃屎。然而身子却没那么疼。他摸了摸身下边还有些余温的柔软物体,借着烟花升天的一刹那,看清楚了绊他的东西,瞳孔一缩,惊呼道:“鬼啊”
胡杏堂的大夫秉着悬壶济世的态度,在吃完团圆饭之后,还是照例来药堂坐诊。他刚准备跨入门槛,早在堂内等候的两道身影一下子窜了出来。
“哎唷,吓死我了大年夜的,能不能让我安心点。”老大夫拎了拎耳垂,有些心有余悸地看向林岚。
“你有什么病”
林岚对于这老花眼也一阵无语,道:“大夫,不是我。你看看他行吗”
他指了指那躺在榻上的男子,披了林岚的皮裘,那人脸上的寒气渐渐褪去了,却依旧处于昏迷之中。
老大夫一把脉,倒吸了一口冷气,赶紧朝里边喊道:“明丰,烧热水”
顺溜在一边连声喊晦气,“哎呀,这年三十的,要是摊上了死人,真的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少爷啊,这可怎么办”
林岚皱着眉头,缓缓道:“大夫,你先看看他身上的伤吧。”比起被冻伤的一些冻疮、糜烂,林岚更加担心的是让他见到都浑身起鸡皮疙瘩的伤痕。
“还有伤”老大夫掀开皮裘,见到那灰不溜秋的身子上布满了一条条黑色的,如同蜈蚣一般的疤痕。
“这这是哪个伤天害理的畜生做出来的恶事”老大夫浑身都在颤抖。
林岚问道:“这疤痕究竟是什么为什么感觉像是灼伤的”
老大夫拿银针取下一点疤痕上残留的粉末,用手捻了捻,说道:“这位公子,真的要听”
心有余悸地他,还是很不想将如此惨绝人寰的歹毒手段告知林岚,怕这样的公子哥受不了。
第六十八章黑暗与光明
林岚眯缝着眼,脑洞大开地问道:“大夫,这灼伤,不会是拿火药点的吧”
若是用灼烧的铜丝烙上去的,就不会出现如此歪歪扭扭的条纹,显然这个施暴者极其的残忍,既然想到用这样的方式去折磨一个人。
老大夫点点头,将皮裘重新盖上,说道:“而且伤痕愈合的程度不一,看来是被长期囚禁、施暴造成的。难以想象,这样的囚徒,竟然还能活下来。”
将粉末状的火药堆砌成一条线,再用火去点燃它,那么一旦燃烧,势必会在皮肤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灼伤,这样的残忍,林岚简直无法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罪,要施以如此酷刑。
“热热水来了。”
老大夫皱着眉头,道:“放在竹榻下,多去打几盆过来。他身上的烧伤、冻伤都是不能碰热水的,不然一旦血液加速流动,就会糜烂。现在只能这样供暖。明丰,你跟我去调一些外敷的药膏,如今他这样虚弱的身子,得看阎王爷收不收他了。这位公子,敷了药膏之后,我也无能为力了。”
“嗯,多谢大夫了。”林岚还是没有抱太大的期望。当顺溜被这年轻男子绊倒之后,林岚几乎认为是一具死尸要报官了。
结果那体温极低的“死尸”居然开口说了一句救我,这才让林岚送到了胡兴堂中。
顺溜皱着眉头,道:“少爷啊,太晦气了。咱们总不能把他弄回家里去吧”这大过年的,不在家好好呆着,估计老爷夫人们会念着过年不骂人,大吉大利着想,放过主仆二人,但是要背个“死尸”回去,估计林岚两人今夜回不了家门了。
老大夫调好药膏,分别装在两个盒子内,说道:“一盒敷烧伤,一盒敷冻伤,生死由命了,他气若游丝,实在不能用汤药调理,不然只会更加严重。”
林岚付了要钱,又让胡兴堂的两个伙计帮忙,将这已经奄奄一息的男子抬回那间竹林小筑。
“少爷啊,咱们和他素未相识,用不着如此卖力救他吧。万一死了,这县太爷还要找咱们麻烦呢。”
林岚皱着眉头,看到那人的手始终紧握着,便道:“顺溜,去烧点米汤来,他这么虚弱,只能吃点这个。我帮他敷药。”
“少爷啊,你这心肠也太善了,这若是每次路上都碰到个吃不起饭的,那得做多大的冤大头啊。”
“别废话,赶紧去”
“哦。”
林岚将皮裘掀开,开始敷药。每到那些钻心的新伤处,男子的身体便会一抽搐,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
“不要,不要”男子似乎缓过气来,嘴里气若游戏地恐惧道。
“我错了再也不逃跑了放放过我”
林岚涂着药,听着男子惊恐的声音,难以想象,这样的摧残,这小子是如何活下来的。他细细数了一下,烫伤的“蜈蚣疤”光是手臂上,就足足有十七道,还是不算那些长出新肉痊愈的。那双脚更是烂疮烂得血肉模糊。
林岚从那人的手中抠出了那紧握着的东西,凑近在烛灯下看去。
“盐饼”
古代的盐,作为课税的重中之重,不仅有专门的官员督办贩盐的税收,还立法来严惩买卖私盐者。按照大京律,私盐买卖达百斤者,处以绞刑。
也就是说,没有官府亲自发放的验钞,而你又被查到屯有私盐百斤以上,并且有买卖行为,就可以判处你绞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