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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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事,寻个方便的地方说吧。”沃南向外踏出一步。
胡飘飘心知他不可能真由着自己入房,只略略调笑两句,便与他一道掠去天井之上。
白日里下过雨,仅有那么一小块被瓦遮住的地方是干的,而胡飘飘不可能单独坐下,仰着头与沃南说话。是以最终,二人挨挤在了一起。
“允澄说要换个夫子。”胡飘飘声音袅柔:“他嫌你脾性太好,不愿让你教他。”
沃南却道:“我问过允澄,他并无此意。”
眼梢挑向鬓角,胡飘飘并不意外地笑了。
是这样的,这便是她记忆中的天番堂主,多数时候都不假辞色,少有拐弯抹角的时候。
他少言寡语,狠厉起来,却能面无表情地断人一条腿。你若与他说笑,他只会用那张亘古不变的冷脸回视,彻骨霜意盖下来,压得你不敢多说话。
然而此刻,他显然不知她为何发笑,却也失常地没有报以训斥,而是自顾自接着说道:“明日开始,我会带允澄晨起习武。”
“你教他习武,培养他当杀手么?”胡飘飘支颐于膝,口角眉心都流转着风情:“我从前倒不知南堂主这样有才,既教得了稚子,还画得一手传神的丹青。”
其实怎会不知呢,在六幺门的日子里,她注视着他的次数,远比他察觉得要多。
他埋头专注的模样,她见过。
暇余之时,他总是捧着书册在看,那幅认真模样,像国子监里的太学生。
身处逆境却那般刻苦,明明委身于匪窝,某些作派却比正人君子还要恭正。
可也正是这样,令她越发沉陷。
心上人冷漠又干净,她也想堂堂正正追慕他,但她鄙俗又粗浅,为了完成任务什么计都肯使,与好几个刺杀对象周旋更不在话下。
那样的她,与他难堪匹配。
有些情形之下,自卑和自傲可以装到同一个壳子里,也能同时塞下坦荡与敏感。
她想靠近他,却又无措得只能漫不经心的,仅仅贪图皮相的轻狂模样,去化解他每一个反感的眼神,每一次有意的避嫌。
还有便是,掖在心底多少年的人,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呢。
那日晨时再遇,她口头与潘三说不认识,实则翻肠搅肚,心跳失常得难以自持。
后来自私塾复遇,再到他上门来给允澄当夫子,天晓得她历经过多少难以置信的晕眩。
每见他一眼,便又挑动她的旧念。旧念新鲜起来,突跃起来,刺穿她以为早便沉脱身躯的情愫。
喉头轻微颤动,胡飘飘掩下思绪,开始说起白日里潘三姐姐的事。
“世间当爹娘的大都疼爱儿女,身上掉下来的肉,眼里看着长的宝。但我爹娘最是例外,从不拿我当人,自小打骂是家常便饭。可惜啊,那时大邱朝的旧律里,儿女俱是父母私己,可随意发卖。想来也我前世作了孽,活该今生投胎到那样的家里。”
gu903();一席话,让沃南喉间干涩,心口发紧。然而他还未有反应,胡飘飘逼近了些:“我说这些,是为了让你同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