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阵海风吹来,薄雾开始渐渐的散去,基尔港呈现出了一派繁忙的景象。水手们正为一艘两千多吨的巡洋舰出航做着准备。
这是一艘三桅的蒸汽动力巡洋舰,从外观上看,带有浓浓的英国血统,但在它的桅杆上,飘扬着的,却是普鲁士海军的黑鹰旗。
这艘巡洋舰的确来自英国,它原本是英国皇家海军的巡洋舰“杰森”号,排水量2431吨,装备20门8英寸火炮,是1860年完工的老舰,现在却成了普鲁士海军的“格菲昂”号。
在普鲁士海军于普法战争中被法国海军以微不足道的代价全歼之后,普鲁士海军便成为了整个欧洲的笑柄,普鲁士人深以为耻,加上这场战争极大的消耗了普鲁士的国力,普鲁士国王威廉一世虽然有心想要重建海军,但却不得不首先面对更为棘手的战后国家恢复问题,海军的重建计划便被束之高阁,海军的人员也大量被调做它用。直到法国皇帝拿破仑四世举行登基大典,邀请普鲁士派舰参加阅舰式时,普鲁士人才突然发现,普鲁士海军竟然连一艘拿得出手的舰船都没有。
为了避免尴尬,普鲁士政府紧急向英国购买了服役已有10年的“杰森”号巡洋舰,总算把阅舰式这个事情给应付了过去。但现在普鲁士海军的麻烦又来了,那便是中国使团的来访。
在巴黎发生的中国使团遇刺事件得以妥善解决后,为了向大清帝国示好,普鲁士国王威廉一世指示首相俾斯麦向中国政府发出邀请,请求在欧洲的中国使团访问过英国之后,前来普鲁士首都柏林访问。大清帝国的总理衙门欣然表示同意,专门发电报指示使团前往柏林。
身在英国的中国使团一如往常的准备乘军舰前往普鲁士,普鲁士政府得知中国使团是坐着两艘军舰前来时,又一次陷入到了尴尬之中。因为按照国际惯例,普鲁士海军是要对等派出两艘军舰前来陪访的。而现在整个普鲁士海军,能用的军舰只有“格菲昂”号一艘
好在中国人比较善解人意,替普鲁士人解决了这个麻烦,因为“伏波”号运输舰将载运部分英国交还的圆明园珍宝以及从意大利引渡的凶手回国,因而前往普鲁士访问的,只有“威远”一艘军舰。普鲁士人得知消息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太阳渐渐的升起,在明媚的晨光中,一位年轻的德国海军军官站在“格菲昂”号的飞桥之上,用略带忧郁的目光,望向他熟悉的海港。
他的名字,叫阿尔弗雷德冯提尔皮茨。
四年前,就是在这里,他第一次带领自己的鱼雷艇归港。
也是在这里,他第一次遇见了那些深色眼睛,充满了青春气息的海军学员。
他还记得那个据说很严肃,其实总是微微有些倦怠,有些玩世不恭笑意的茨威格舰长,他指挥着“柯尼斯威廉”号铁甲舰。
还是在这里,他成为鱼雷艇队的指挥官时,第一次听到了威廉国王对大家说的话:“年轻的战士们,你们每个人的未来都要靠自己的努力。不要辜负祖国的期望”
曾经这个港口是那么的繁忙。还搭着脚手架的新船被细细装饰,安静喜悦地等待着自己的处女航。这个在勃兰登堡纯净清新空气中长大的孩子,用他明亮的眼睛激动兴奋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一切。这是普鲁士海军的初创时代,也是他们这一代人的时代。
而现在,目中无人的海鸟站在空荡荡的脚手架上,所有人都是那么迷茫。
法国人在撤离基尔的时候,拆光了一切可以拆的东西,至于不能拆的,就全部炸毁。海军船坞的闸门和控制室,船厂的车间和吊车全都被法国人“细心”地炸成一团扭曲的残骸。更为可恶的是,法国人还很恶毒的在基尔港航道入口处沉了几条捕获的商船。
当基尔被重新“光复”的时候,人们眼中所能看见的,只有一处处的断壁残垣。根据基尔港重建委员会的估算,要将基尔港的设施恢复,至少需要一年半时间和大量的金钱。
直到这次中国人来的时候,基尔港的残骸和航道才刚刚得以清理干净。
第一百七十五章会见铁血宰相
战争没有带来人们想要的结果,祖国的南方,南德意志的四个邦,仍然没有统一到王国当中。当年茨威格舰长和那些年轻的小伙子们,都在那场发生在基尔港的海战之中与他们的舰艇一起长眠海底。就连威廉国王,也不复当年的雄风,在人们的注视下,渐渐的憔悴苍老下去。
一想起那场激烈残酷的海战,提尔皮茨的心,便有如刀搅一般难受。
在那场不堪回首的战争中,他的鱼雷艇队因为锅炉熄火而无法参战鱼雷艇锅炉生火需要一个小时才能产生足够航行的蒸汽,面对法国人的攻击,只能像一条条搁浅的海豚一般任人宰割。
当时他所能做的,只有命令鱼雷艇队的全体人员尽可能的赶快撤离上岸。
即便如此,因为法国人的动作实在太快,深入港汊的法军登陆队肆意的破坏着动弹不得的普鲁士鱼雷艇,那些装在舢板上的“雷夫耶”排枪即利飞排枪还是收割了他许多手下的性命。更多的人则成了法国人的俘虏,要不是自己跑得快,也许自己今天就不会站在这个地方了。
为此,在基尔光复后,自己因为“临阵脱逃”的罪名被逮捕,推上了军事法庭接受审判,罪名成立被判了一年监禁。
虽然只蹲了两个月大狱就被国王陛下,并重新获得了任命回到了普鲁士王国海军,但是浓烈的羞耻感和仇恨一直缠绕在他的心头,永远也无法散去。
脚下传来的声响让提尔皮茨回过神来,此时“格菲昂”号已经准备完毕,在汽笛声声中,驶出了基尔港。
太阳已然升起,海面上的雾气被海风吹散了,天气十分晴朗,能见度良好,提尔皮茨低头掏出了怀表看了看,然后便举起了望远镜,仔细的观察起海面来。
不多时,远处的海天线上,现出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提尔皮茨将望远镜对准了这个小黑点。渐渐的,黑点变大了,一艘冒着烟的蒸汽军舰的轮廓现了出来。
提尔皮茨紧紧的盯着这艘军舰,很快,这艘军舰的桅杆上,那面迎风飘扬的红色龙旗映入了眼帘。
舰长下达了命令,“格菲昂”号巡洋舰迎了上去。
两艘军舰在海面上相会,“格菲昂”号巡洋舰开始鸣响礼炮致敬,“威远”舰亦回敬礼炮,一时间海面上炮声隆隆,过往船只上的人们纷纷跑上甲板,观看着这不常见的一幕。
这是自普法战争结束之后,第一次有外国军舰访问普鲁士港口。
互致礼炮毕,在“格菲昂”号的引领下,“威远”舰缓缓驶入了基尔港。
林义哲和洪钧一身军礼服,头戴清式暖帽,伫立于飞桥之上。看到在前方引领“威远”舰的竟然是一艘英式军舰,林义哲禁不住感慨不已。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关系,普鲁士海军应该不会落到如此悲惨的地步。
林义哲突然想起了那天毛奇的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