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爷,文相,那你们说说,你们因何坚信,林义哲不会有反心”慈禧太后问道。
“回皇太后的话,赵国的李牧可有反心南宋的岳飞可有反心”恭亲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听到恭亲王将林义哲比作赵国的李牧和南宋的岳飞,慈禧太后先是一怔,接着便立刻明白过来。
恭亲王是在用李牧岳飞的比喻提醒自己,不要象赵王和宋高宗那样的自毁长城
“六爷怎地知道,林义哲是李牧岳飞,而非张元吴昊呢”慈禧太后笑了笑,又问道,“黄体芳的折子里,可是把林义哲比做张元吴昊啊。”
“回皇太后的话,臣不明白,黄体芳怎地知道林义哲会做那张元吴昊”文祥回答道,“林义哲驱除倭寇,保得闽台百姓平安,天下称颂,世人多以李牧却匈奴,岳飞破金兵喻之,怎地到了黄体芳那里,便成了张元吴昊”
“黄体芳折子里说的很明白,林义哲能乱英国,亦能乱大清,能破日本,亦能破中国,有如此乱国之能,他日若背叛大清,定为巨患,不如早除之。”慈禧太后一边观察着文祥的脸色,一边不紧不慢的说道。
虽然慈禧太后的声音不大,但此时恭亲王和文祥听来,却有如晴天霹雳。
恭亲王和文祥不约而同的离座起身,跪伏在地,齐声说道,“皇太后,万万不可啊”
“为何不可”慈禧太后平静的问道。
“臣不明白,林义哲从未有过不臣之事,黄体芳因何要说林义哲是张元吴昊难道就因为他有乱国之能此次林义哲能扰乱英国,逼其首相辞职,更换公使,了结滇案,使我大清不必再开口岸,利权得保,可谓功在当世,利在千秋有此栋梁之材,皇太后当庆幸才是,何以听小人之言,要做那亲痛仇快之事呢”文祥急切的争辩起来,一时间竟然仰起了脖子,直视着慈禧太后。
“看把文相给急的,呵呵。”慈禧太后微微一笑,说道,“文相起来吧,坐着回话。六爷也起来吧。”
恭亲王和文祥起身,重新回到座位上坐好,此时二人都因为激动而涨红了脸,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慈禧太后。
“六爷和文相真是关心则乱啊,没明白我是什么意思。”慈禧太后微笑着说道,“我没说非得要杀林义哲不可,而是想知道,林义哲会不会如黄体芳折子当中所说的那样,日后成了张元吴昊,对我大清不利。”
“回皇太后的话,”恭亲王答道,“林义哲是林文忠公之后,林家世受国恩,素来忠义,林义哲此次率舰出海,与日舰激战,几为炮火所伤,又亲身率陆队上岸击敌,于枪林弹雨之中手刃倭酋,此非李牧岳飞哉何来张元吴昊之喻黄体芳非要以张元吴昊喻之,乃是恶意中伤,欲至其于死地耳”
听了恭亲王的话,慈禧太后连连点头。
“回皇太后的话,林氏一门,世受国恩,朝廷未曾有负于林义哲,林义哲因何要反呢须知张元吴昊,也并非一开始便要反,而是宋朝有负于二人,逼得二人走上如此绝路的”文祥紧接着说道。
“噢竟然是这样”慈禧太后一愣,转过头来,和慈安太后飞快的交换了一下眼神。
听到文祥的这句话,恭亲王不由得在心中赞叹不已。
文祥的这句话,可以说是抓住了黄体芳折子里最致命的漏洞
张元吴昊之所以叛宋去夏,确是宋朝有负于二人
张元屡试不第后,曾和他的一位姓胡的朋友即吴昊赶往边关,他们雇了几个人拖着一块大石板在前面走,石板上刻着他人两个人嗟叹怀才不遇的诗句,他们两个人跟在后面,吟诗大哭,希望以此引起边关统帅的重视。那位边关统帅还真接见了他们,引他们入大帐聊了一阵儿,大概是觉得话不投机,又把这两人送了回去。回到家乡后,张元被当地的县令打了一顿板子。这次侮辱让他下决心投靠西夏。临行前,张元路过项羽庙,“乃竭囊沽酒,对羽极饮,酹酒泥像,又歌秦皇草昧,刘项起吞并之词,悲歌累日,大恸而遁。”事实上,张元不是毫无忠君爱国观念的人,若不是因为受了那样的侮辱,他是不会走上这条反叛的道路的
张元与黄巢一样也是因为科场不第,张元其人又因恃才傲物,被知县打过板子,遂投西夏,鼓动元昊造反,与大宋朝对着干。张元因被封建旧时代正统观念定性为“汉奸”或“民族败类”,宋以后历代诗词选均不收录其诗,诗文残篇断简及事迹仅存于宋人笔记中,如北宋沈括梦溪笔谈,南宋洪迈容斋随笔,南宋岳珂岳飞之孙桯史等笔记中。张元之咏雪:“五丁仗剑决云霓,直上天河下帝畿;战罢玉龙三百万,败鳞残甲满天飞。”气势豪迈,可谓佳作。然而这首咏雪诗在历史上却不如唐末“造反英雄”黄巢题的菊花诗那么有名,其原因是黄巢造反为民族内部矛盾,而张元公开造反是帮异族与本国做对,是。“汉奸”的诗词不宜公开宣扬,其实私下里许多文人骚客都极为欣赏张元的才华,惋惜之情跃然纸上。沈括,洪迈及岳柯都是其中之一。
作者注:张元的咏雪在人民共和国建国以前较鲜为人知,只因其中两句毛伟人于1957年在诗刊发表长征途中的旧作念奴娇昆仑里自注引用而广为人知,毛1935年10月念奴娇昆仑之“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其实是为张元咏雪诗的化用。
“向使宋廷不负张元,未有无端杖责之辱,张元断无反心,而张元之反,实是宋廷埋没人才,逼其走上绝路”文祥道,“朝廷未有负林义哲之事,林义哲何能有反意黄体芳一心想要对付林义哲,才如此以张元喻之,不过是想要朝廷对林义哲做出不仁不义之事,好成全他折中所谓先知先觉之言,其用心何其毒也”
听了文祥的这番话,慈禧太后和慈安太后都是连连点头。
“这个黄体芳,当真是其心可诛”慈禧太后说道。
一直没有说话的慈安太后忽然问道:“黄体芳因何要如此对付林义哲”
“回皇太后的话,据臣所知,黄体芳素与宝廷交好,此次宝廷被囚,黄体芳甚为不平,前宝廷因妄参林义哲而受杖,黄体芳便曾迁怒于林义哲,这一次想是为宝廷报仇之故,是以才如此的。”文祥答道。
看到文祥并没有提黄体芳的老师李鸿藻,恭亲王不由得在心里暗暗赞叹。
“可我怎么觉着,黄体芳的后边儿,似乎有主使之人呢”慈安太后不动声色的又问了一句。
“回皇太后的话,黄体芳背后可否有主使之人,现下尚未可知,然若想要知道是谁主使,却也不难,只消看这几日还有谁跟着上书,以此为题目参劾林义哲,便知端的。”恭亲王答道,“若是没有人跟着上折子,那便是没有主使之人,只是黄体芳一人所为。”
第四百七十九章生死问对
“要是真有主使之人,切不可轻易放过了他。”慈安太后的语气虽然很是和缓,但脸色却是说不出的严厉,“这结党营私,最是可恨”
听到慈安太后说出“结党”二字来,恭亲王和文祥的心里都是一凛。
他们俩都以为,刚才的一番辩争劝说,林义哲已然能够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安然渡过这场危机,但没想到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姐姐说的是,这结党之风,绝不可开”慈禧太后看着恭亲王和文祥,声音也转趋严厉。
“文相,我知你一直是忠心耿耿扶保大清,咱们当年也是共患过难的,有些话,便不消我再说了。”慈安太后看着文祥,放缓了语气,说道,“我只是想知道,文相因何如此推重力保林义哲”
尽管慈安太后问话的语气并不严厉,但在恭亲王听来,却有如巨雷贯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