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声音很轻,却极其有分量,如锥子般轻易钻入罗雅丹心底。
“我不甘心”吉服下,罗雅丹的双手死死攥着那柄匕首,心中拼命地呐喊着。在天关城生活了二十余年,这二十余年是在无数人“大小姐”赞叹中渡过,她没有找到心目中的豪侠剑仙,最终却嫁给了一个废物,想及此处罗雅丹便觉得心如死灰,却又无力反抗,因为她不敢。
她不敢承担反抗的后果。
唱礼官再次高声呐喊着:“夫妻交拜”正堂中观礼的人并不多,加上春夏二婢,也不过十余人,这场婚礼对于他们而言,意义比实际更重要。
夏兰俯到罗雅丹耳畔,小声说道:“大小姐,拜吧”
周围陆续有人附和夏兰的声音,随即更多的人开口,偌大的正堂最后都只有一个声音,如滔滔江水滚滚翻腾,几乎要将整个屋顶倒掀过来:“大小姐,拜吧”
所有人的附和,令夏兰心中胆气壮了不少,见罗雅丹依然如木头人般纹丝不动,脑海中忽然灵光闪过,五指成爪扣在罗雅丹脖子上,一用力就将罗雅丹半个身子压弯下去。
唱礼官大喜,提高嗓门宣布:“礼成”
一枚长箭忽然穿破屋顶,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插进唱礼官嘴里,巨大的惯性拖着唱礼官身子猛然扎在身后柱头上。
在同一时间,另一只长箭在夏兰脖子上钻出一个触目惊心的窟窿。
滚热的鲜血飞溅在罗雅丹吉服上,和大红的颜色溶为一体。
“好白菜如何能让这头猪给拱了”夜色中,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从屋顶那个破洞传来:“夜叉前来抢亲,希望范先生成全”
第六十章大来头
两辆无人驱使的马车在夜黑中驶来,马蹄踏在冻土上,虽不如青石板般清脆,但却有着一种异样的沉稳。
后一匹马的缰绳栓在前面的车厢尾部,两车车厢顶上各悬这一盏引路的风灯,风灯此刻正有气无力地左右摇晃,马蹄声轻缓而悠扬。
马车渐渐驶入前方狭隘山谷,领头的骏马无端地一声长嘶,灯焰努力摇晃了几下便齐齐熄灭,忽然进入黑暗中,恰在这时,一道恍惚的白影从后面车厢中射出,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骏马在黑夜中犹豫着停了下来,抬头朝侧面山腰上望去,那里有黑夜中唯一的篝火,但因为地势陡峭,马儿犹豫地刨着蹄子,终于还是决定停在原地。
马车中忽然传来一声咳嗽,随即便有一个人摸索着掀开车帘,那人先是警惕地打望了一下四周,自然也看见了远处的那堆篝火。那人如狸猫般从车辕上跳下,将身影隐藏在马臀后。
篝火旁边有两人。
一人蹲在地上慢条斯理地翻着手里的烤肉,另一人抱着双臂如参天大树一般站在同伴身后。
“头儿”站着的汉子尽管已经很大程度压低嗓门,但声音依然不小,所幸的是这里地势较高,声音一从嘴里脱出就被寒风卷着散向远处,到不用担心被下面峡谷中的人听见:“有人醒了,看来那叫夺人的杀手倒也有点手段。”
“看来夺人倒也有些能耐,亏得乌蛮雪藏了他这么久,不然现在至少已是统领级角色了。这个最先醒来的人应该是逢四,这些年唯一还随时保持着强烈警惕性的可能就是他了。丁胖子整天和银子打交道,看他那圆滚滚的肚子就知道他已经和普通人没有多少差别;石头是心智最坚定的人,这样的人能执着地坚持自己最初就认定的道路和方向,这本是极其可怕的事,因为这样的人要想不成功都很难,坏就坏在他本人太实诚,在这条路上钻得太死,以至于即便发现了一些不好之处也注定回不了头,修道者不可或缺的两样东西:天赋、气运,他现在也还不过是雷鸣巅峰期,看来这两样他都不具备。”
逢四在黑暗中一直潜伏着,直到他听见车厢里传来另外一个声音,他才不情愿地从黑暗中走出来,掏出火折子将车篷上的风灯重新点燃,小声问道:“老爷醒了”
“天杀的,这帮家伙得有多穷,连我金戒指也不放过”车厢里传来一个杀猪般的嚎叫,随即一个南瓜般胖乎乎的身影从车厢里滚出来,因为有风灯的缘故,周围勉强能看得见一点点事物。
听得这声音,逢四下意识把了一下自己手指上的辉煌戒,庆幸这帮匪徒并不专业,连这有价无市的宝贝居然也看走眼了。
罗天舒嘟噜着嘴,碎碎念地走到后面的马车上,掀开车帘看了看,脸色有些不自然:“老四,看来咱们这一趟着了别人的道,好在他们两人似乎都没有大碍,否则我怕是一生都要活在愧疚中。”
“只要人没事就好,老爷你也别自责,瓦罐尚且还在井边破,在修道界行走的能有几个得到善终那些人能在一夜间让咱们所有买卖房消失,必然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咱们应该庆幸,遇着的并不是真正的弱水杀手。”
“你意思是有人故意借了弱水的招牌”
“至少我没听说过弱水手下有过活口,而且我们这样稀里糊涂地就被放回来,这其中必然有古怪,只是不知道我们躺了多久。”
“去问问就知道了,我想那两人估计是在等我们的吧,我们能在这里也应该是他们的功劳。大冷的天在山上露营,不是想让我们看见才真见鬼了。”罗天舒伸手朝远处那堆篝火指了指:“你守着石头他们,估计他们也快醒了,我去那边谢谢人家。”
逢四刚要说话,罗天舒有说道:“不用为我担心,如果人家要害我的话,我们哪里有站在这里说话的机会”
黑暗中行走山路是最难的,罗天舒好几次都差点踩着松动的石头从高处滚下来,还好最后有惊无险地靠近篝火,火光下只看见两道背影,不过他只是瞟了一眼就分辨出两人的关系,所以毫不犹豫地朝蹲下的那道背影作揖拱手:“罗某谢谢两位的援手之恩,敢为两位尊姓大名,在下愿在家中为两位立下长生牌,每日为两位诚心祷告。”
“过来坐吧,别客气。”蹲在地上的汉子抽出一把匕首将兔子表面那层烤焦的皮肉削去,鲜嫩的肉上还散发着淡淡的热气:“至于长生牌什么的还是算了吧,我这一生不信天地、不敬鬼神,若是罗爷实在过意不去,到不介意送我二人一些真金白银,既干脆又实际。”
罗天舒嘿嘿一笑:“两位气度不凡,罗某要是拿那些黄白之物来答谢,倒是污浊了两位一番心意,万不可羞煞罗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