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他叹口气,放满浴缸的热水,麻利地替颜子真脱了衣服,让她躺进去,等热水泡得她暖和过来,用了大浴巾把她抱起来,帮她穿上浴袍,让她坐到床上。
他叫她:“颜子真?”颜子真没有反应。
邓安坐在床边,理了理她的头发,手指触到她的脸,温软光滑,又摸了摸她的手,也开始温暖起来,略略放了心,仍然冲了温开水,拿了感冒药喂她,颜子真配合地吞下去。
他低声说:“颜子真,睡一觉,睡一觉就没事了。”他扶她躺下,给她盖好被子,拉上了窗帘。回头看到她大睁的双眼,轻轻用手掌抚下,她顺从地合上了眼睛。
邓安关上卧房的门,拿了本书坐在客厅沙发上,静静思索。
过了一会儿,他给周玉容打通了电话,直接便问:“周姐,邓跃是怎么回事?他和你和周玉音有什么关系?”
周玉容呆了呆,声音僵滞,慢慢地说:“你,为什么,问这个?”
从邓安坐的角度,可以看到卧房里床上的颜子真。邓安看了她一眼,她紧紧缩着身子静静地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仿佛连呼吸都没有,心里忽有说不出的焦躁,遂提高了声量:“你能把你知道的跟我说说吗?”
周玉容苦笑了一下,低声说:“邓安,不要问了,不关你的事。”
邓安转身走进书房,关上门,重重地吐了一口气,低声说:“周姐,现在颜子真在我这里,她告诉我有人告诉她,邓跃是周玉音哥哥的儿子。我想知道实际情况,颜子真的状态很不好。”
周玉容低低地惊呼,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涩声道:“玉音……她……太过分了!我跟她说过什么都不能说的。邓安,上次你也去过青乡,我曾经说过,我堂哥在强娶卓嘉自之前,是有妻子的,他妻子在被他抛弃后才发现自己怀了孕,后来卓嘉自逃走以后,我大伯一家曾经想把那孩子要回来。”
邓安沉默地听着。
周玉容的声音在越洋长途中有着暂时的滞后,却无比清晰和伤感:“可是母子两个都不见了,说是孩子母亲带着孩子改嫁到了江城。孩子的外婆死活不肯说出他们的下落,我大伯他们原本也不在乎,闹了一场也就算了。只是我奶奶心疼,偷偷地去求孩子外婆,说只要自己知道就可以,不会告诉其他人。我奶奶在四邻八村还是有好名声的,最后孩子外婆还是告诉了我奶奶。我奶奶直到临终才对玉音说了实话。玉音一直都想认回侄子,只是邓跃母亲坚决不肯,就一直僵持着。玉音和我谈起来的时候,只说周跃,说已经交了女朋友,其实直到上次见面,我们都不知道的。后来玉音去看邓跃,看到他们俩在一起……”
“而我是前阵子才知道的,那时候他们已经分手,虽然……可是心里松了一口气,我同玉音说这事千万不能说。”周玉容十分的歉疚:“子真她……怎么样?”
邓安只说了一声:“非常不好。”他挂了电话,重重地坐到书桌前。
这简直……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邓跃和颜子真是兄妹?是兄妹?
如果这是真的,要什么样的人才经得起这样的残酷?他们曾是男女朋友,他们曾经论及婚嫁,邓安心想,要落到自己身上……他打了个寒战,汗毛一根一根地竖起。
两天两夜,颜子真一直缩着身子躺在床上。邓安守着她,进出许多次探看,她全无动静,实在忍不住他轻轻拍她的手和脸唤她,一唤便睁开眼,看着他,目光却穿过他落在别处。
他端了东西让她吃,她也吃,只吃一点点,然后继续躺下来,缩成一团,仿若一个木偶,没有了灵魂。
邓安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很久。
他打电话给今天回来的莫琮:“你把稿子带到我家来写吧,颜子真出了事,在我家。”
莫琮赶到的时候,已经在电话里听邓安简洁地讲了整件事情,她直冲进卧房,见到颜子真,泪水就流了下来。
大床上的颜子真,缩成一个婴儿似,团团抱住自己的头,安静地无声无息地。
她触摸颜子真,颜子真没有反应,拉颜子真的手,她就顺她的手势动弹,叫颜子真,张开眼看她,却目无定焦。
她似乎放弃了一切。
一次、两次、三次,一次比一次重的打击,她拗起腰身挺着,可是这一次,实在太过恐怖,她终于崩溃。
莫琮俯身抱住颜子真,失声痛哭。
她不相信,这样可怕的事情,竟然发生在颜子真身上,她的好友,那样骄傲善良的人,从来不曾伤害过别人,干净明亮的一个女子,会不会再也没有办法像从前一样了?
邓安沉默地看着莫琮怀里的颜子真,等莫琮平息下来,他说:“有些事我没有想通,所以也没有通知颜子真父母。莫琮,我出去一天,没回来之前,你在这里照看她。一步也不要离开她。”
莫琮抬头看他,清晨的阳光从薄薄的窗帘外透进来,邓安英俊的脸上神情十分沉着,她不假思索地点头。
邓安低头再看了一会颜子真,伸手把颜子真散在额前的头发抚到耳后,轻声说:“颜子真,没事的。没事的。”
门开了,又关上了。
莫琮低头对颜子真说:“是,颜子真,没事的,真的,没事的,会有很多很多人爱你,真的,没事的……”
她的泪,一滴滴掉在颜子真的脸上。
☆、81|5.22
卓嘉自和颜海生看到女儿的样子,那一瞬间,心脏都已停止跳动。
他们活泼大方,明亮狡黠的女儿,他们用全部心思去呵护养育的女儿,他们宁可自己死也不愿意让她受到一丝伤害的女儿,此刻像一具没有生气的躯壳,抱着自己缩在床上。
卓嘉自的心痛得像有千万把刀在绞动,那样的疼痛让她几乎直不起腰来,那么坚强的人,被母亲出卖受尽非人的苦楚侮辱尚且毫无泪痕的人,在这一刻,泪奔如瀑,她再也没有平日的洒脱自如,她流着满脸的眼泪颤抖着手去分开颜子真紧抱的双臂,用尽了力气,终于分开,手臂下的颜子真,双目茫然,像一个外表完好内里破碎的布娃娃,失去了所有光华,黯然无神。
卓嘉自的眼泪一滴滴连续不断掉在颜子真身上,她用尽全身力气才镇定着声音说:“颜子真,你听到妈妈没有?看到妈妈没有?”
床上的人没有动静。卓嘉自两只手紧紧抓住颜子真的双臂,那一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把颜子真整个人从床上拖起来,强迫她靠在床头。
卓嘉自抓着她的双手,两眼牢牢盯着她:“颜子真,颜子真,你别逃避,你看着我们,爸爸妈妈有话要跟你说。”
颜海生走上前,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眼中的疼惜和难过化成湿意,用力眨了眨眼睛,握住女儿的肩膀:“颜子真,乖,别叫妈妈担心,你从小就是个乖孩子,你不会让爸爸妈妈担心。”可是怎么眨也眨不去他眼中含着的泪,他的声音顿了一顿,温和的声音满是安抚,教人心定,他慢慢轻轻把颜子真抱在怀里,说:“乖女儿,子真乖宝宝,你听得见的是不是?不要吓爸爸妈妈,事情没有那么坏,你听我们说话好不好?乖女儿,乖子真,爸爸妈妈有事瞒着你,你听我们说好不好?”
他宽大的手掌一下一下拍着颜子真的后背,仿佛安抚幼年颜子真,慈爱而纵容。那时候的颜子真总是快活的,可是也会有伤心的时候,比如被老师留堂,比如总是做不好题。那时候颜海生就会抱着她拍着她哄着她,后来卓嘉自看不过眼,就想办法锻炼她的小心脏。再然后,她缩在爸爸怀里就纯是撒娇讨好了。
那样温暖的怀抱,那样熟悉的感觉,那样宠爱的声音,颜子真慢慢地转动眼珠,轻而含糊地叫:“爸。”
颜海生慢慢扶着颜子真坐在自己面前,温柔地慢慢地说:“子真,爸爸妈妈有话跟你说,你好好地听着,好吗?”
颜子真呆呆地看着他,四散的意识飘忽着,有一丝游荡在她眼里,却挣扎着想逃。她不想听,她不想听。这样的噩梦她宁愿快点结束,再也不要醒来。
卓嘉自看到了她的眼神,这个女儿,从不曾这样软弱,那样灰烬一般毫无光亮的眼睛,不是她的女儿所有的,她的女儿,颜子真的眼睛,是比星辰还明亮的,她心痛得无以复加,这是她亲亲爱爱的小女儿啊,骨里血里的亲,那样的好,却一再地受到这样的伤。可是她就那样咬牙忍着,因为怕伤害到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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