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常巧姑在白园是粗使丫鬟,进不了华姨娘的院子,去巩县也只进过海家在寺沟的庄子,眼前这一溜五间上房,粉墙黑项,院子里青砖墁地,纤草不生,一座几人高的太湖石代替了影壁墙挡在院门口处,再等进了常相逢屋里,看到一色的紫檀家具,琉璃灯,茜影纱,十二扇的苏绣屏风,一时说不出来话来。
“姐姐,表嫂,你们坐啊,”常相逢没想到海岱川的妻子钱氏也跟着来了,心下膏肓,但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热情的请她们在西次间做了,笑书跟白鹿奉了茶过来,“嫂子这么快就从巩县回来了?我竟不知道。”
钱氏也吃惊于令狐家的豪富,不过她不像常巧姑心眼浅,什么都表露在脸上,笑道,“我也想在家里多呆些日子,可是这不马上就收麦了,你表哥这边须臾离不得人,咱们做女人的,哪能不跟着过来,这不,”钱氏一指自己身边的一对儿女,“槿姐儿跟欢哥儿我这次也给带来了,留在家里我就算是在洛阳呆着也不安心。”
钱氏这对小儿女姐姐槿姐不过六七岁年纪,儿子欢歌小一些,上看去也就有四五岁,常相逢将他们叫到自己身边一一问了,又将吴妈妈备好的荷包送于他们,才送了手叫燕儿领了两个小朋友到侧间吃果子。
“那表哥跟嫂子这是要在洛阳安家了,以后倒是可以跟我姐常来常往了,”常相逢看着低头不语的常巧姑,“姐姐你怎么了?几日不见,不认识我了?”
“啊,没啥,我看到你过的好,心里也高兴,回头我给咱娘写信,叫她也高兴高兴,”常巧姑觑了一眼屋里侍立的丫鬟们,讷讷道。
“我今儿叫你过来,是有事要问你的,”常相逢看了一眼钱氏,似乎对她的到来不太满意,“嫂子要不去看看槿姐儿?”
这丫头一富贵就变脸?钱氏人才落座,客套话都没开始说呢,就被常相逢这么直接往外撵,面上颇有些下不来,不由红了脸。
“相逢你这是干啥?嫂子是自己人,你有啥事不能当着嫂子的面儿问的?”见妹妹这么不会做人,常巧姑先训了常相逢,又冲钱氏歉意的道歉,“这丫头向来脾气急,这也是没把嫂子当外人儿才说话直了些,嫂子你可千万莫往心里去。”
“呃,我也怕那些小丫头没养过孩子不会喂欢哥,正想着过去看看呢,”常巧姑都当面赔礼了,钱氏也不好太过计较,起身就往外头走。
常相逢似乎并不服气常巧姑,傲然道,“既然姐姐这么说了,那嫂子你留下来吧,刚好也跟我们评评理,看看我说的事儿怨谁,也听听我这当姐姐的都在背地里干了啥事儿!”
看来这常相逢是对常巧姑不满意了,这是带着气叫她姐过来的,钱氏心里暗暗后悔,不该听了常巧姑的话,跟着她一道来令狐府,“你们两姐妹可是最亲的人,哪有解不开的疙瘩?我还是出去看看吧,有什么话儿啊,你们说明白,可千万别存着气伤了姐妹的情谊。”
海家跟令狐府已经有了共识,以后要当亲戚来往的,而海岱川更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给自己存些资本,因为常相逢太过精明,钱氏自忖更她不好套交情,便将目光落在了好说话的常巧姑身上,在洛阳这几个月,跟常巧姑倒成了可以没事说说话的好姑嫂,只是现在这两姐妹闹气,她还真不好插手。
钱氏一边跟吴妈妈说着话,一边儿装作无意的留心听内室里的谈话,想来是常巧姑真做了什么对不起常相逢的事情,将常相逢惹怒了,钱氏渐渐听清楚了常相逢的指责,在骂常巧姑没有姐妹情,不记得她对她的好,没有她的主意,常巧姑现在还在白园给人当丫鬟呢,现在却贪心不知足来跟别人算计自己。
常巧姑显然说不过妹妹,钱氏只听到她隐隐的辩解声,只是夹杂在哭声里,到底说了些什么,钱氏听不清楚,她偷眼看吴妈妈,却见她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专心的盯着自己的两个孩子,钱氏便不好多问了,只得强压了心底的狐惑,等着常巧姑出来。
常巧姑的速度没有叫钱氏失望,没一会儿便捂着脸从屋里跑了出来,钱氏早就做好准备了,忙起身道,“这是咋啦?姐妹俩有什么误会好好说就是了。”
“可是巧丫那脾气,根本不信我啊,”常巧姑的眼泪又下来了,她就不明白了,自己跟常巧丫是亲姐妹,怎么会办出认钱不认人的事儿?
吴妈妈看她们在这里哭也不是办法,忙叫过小丫鬟端了脸盘进来服侍常巧姑重新梳洗了,嘴里又陪了许多道歉跟安慰的话,可是吴妈妈道歉再多,钱氏的安慰再贴心,常相逢只不出屋,常巧姑的眼泪就没办法停下。
“我看咱们还是回去吧,等你们的气儿都消了,又是一家人了,我以前啊跟我家里的妹妹也是这样的,一会儿吵一会儿好的,不算啥,”钱氏一拉常巧姑冲吴妈妈道,“相逢也是在气头上,我们也不跟她辞行了,巧姑我回去再劝劝,没什么大事儿。”
☆、第138章一百三十九串门
令狐程安的妻子魏氏带着令狐仪的妻子霍氏和女儿令狐慧珍过来给百氏请安,往宁心院去时正遇上哭哭啼啼的常巧姑跟钱氏,魏氏认得常巧姑,知道她是常相逢的亲姐姐,如今两人这样从常相逢院子里出来,能不叫她奇怪?
“这是亲家姐姐跟嫂子吧?这是咋啦?”魏氏上前几步,拦在了常巧姑面前,伸手去拉常巧姑捂着脸的手,“哟,这眼睛都肿成这样了?谁叫亲家姐姐受了委屈?”说到这儿丁氏看了一眼送常巧姑出门的吴妈妈,“咱们令狐府上什么时候规矩坏成这样了?亲家姐姐伤心成这副样子,执信媳妇呢?也不出来送送?”
“我家奶奶身子不舒服,在屋里躺着呢,这不,叫奴婢送送姑奶奶,”吴妈妈向魏氏曲膝一礼,笑道。
吴妈妈打心眼儿里看不起令狐程安这一房人,令狐程宁家里还有个令狐任在,生意上也算是精明,至少保住了长房的面子,而这令狐程安一房就明显弱了许多,令狐程安没多少本事,两个儿子更是一个不如一个,不然当初也不会想尽办法把次子令狐仪往这边塞了,而这魏氏不过是个填房,前头两个儿子都大了,她这当家太太的日子并不好过。
“唉,常妹妹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委屈跟姐姐说说,我帮你说你那个妹子去,”霍氏也是个机灵人儿,立马领会了婆婆的意思,上前扶了常巧姑的肩膀,轻声道。
“哎,瞧这位姐姐说的,她们姐儿俩亲着呢,不过是刚才两个人说起过去的事儿了,触动情肠都落了泪,巧姑向来心软,这才一时收不住,”令狐三房跟长房的仇怨半城洛阳人都知道,钱氏又怎么会没打听清楚,现在自然不会叫常巧姑跟霍氏搭上。
“是么?那是我们多想了,不过想想也是,如今常氏得了如此大的富贵,常家妹妹还是亲姐姐呢,可是一点儿好处也没得啊,瞧着身上的衣裳,要是我,怎么也得给姐姐几匹织锦才行,还有这首饰,这金钗也是鎏金吧?唉,不是我说,哪有这样儿对待自己亲姐姐的?”霍氏挑拨起来不遗余力,若不是冒出个令狐俨,这三房的富贵就是自己的,哪里有一个穷丫头什么事儿?她回去就要将常相逢得势就欺负姐姐的事跟大家传一传。
常巧姑口角不利索,钱氏可不一样,她可是常相逢的“娘家人”,若是被亲家这么拉刮还不吭气,那丢的可不只是常相逢的脸了,“唉,这位姐姐是哪里人啊?现在都六月天了,穿软罗都嫌热,要真是穿身织锦褙子出来,不是成老冤儿了?”
钱氏像看乡下人一样瞟了霍氏一眼,“鎏金的发钗虽然不如赤金的值钱,可也轻省不是?我家小姑才二十出头,谁耐烦大热天儿的顶着个大金钗出来,怕人家不知道家里衬银子?”
说到这儿她兀自不肯放过霍氏,看向魏氏道,“亲家太太可真是娶了个好儿媳,净想着拉拔娘家了,幸亏你们小二房这家底不算丰厚,要是富裕些,只怕亲家也能跟着享享福了。”
“你,”霍氏只顾挑拨常氏姐妹的关系了,没顾上这出嫁的女儿就是人家的人了,太顾着娘家是要被婆家嫌弃的,现在被钱氏这么一说,好像她成了那个吃里扒外的儿媳妇了,“我只是这么说说。”
“这种话亲家奶奶还是不要再说了,我们相逢是令狐家的人,她过的好就成了,我们这些娘家姐妹从来没想过从她这儿得富贵,”常巧姑可没去想霍氏说这话的用意,正色道,“我跟嫂子不耽误两位了,先走一步。”
“去跟上她们,听听那两人说什么?”见常巧姑跟钱氏拐了弯儿,魏氏低声吩咐身边的一个小丫鬟道。
“走吧,你看什么?”魏氏看了一眼呆呆盯着廊下丁香花架出神的令狐慧珍,斥道,“一会儿见了你伯母,给我嘴甜一点儿,最好能叫她留你住几日,”令狐慧玲已经被家里定好了送去给钱知府做妾了,这次过来,不过是小二房想再跟三房把关系拉的近一些,起码是叫外人看着两家关系不错,也为令狐慧珍在钱大人那里多些得宠的筹码。
令狐慧珍是令狐仪跟妻子霍氏所生的小女儿,平时在家里话不多,这次为了表现对钱知府的诚意,令狐程安特意选了个姿色出众的嫡孙女儿出来,希望能从知府大人那里得些照拂,也享享知府老丈人的风光。
“我很少到这边来,跟伯母也不熟悉,哪里有脸气叫伯母留我住下?”令狐慧珍轻声道,这些人如果对自己有一线亲情,也不会叫她一个十五岁的姑娘去给一个五十多的老头子当妾了,真以为她以后会顾着令狐家么?令狐慧珍心里暗笑,叫她去讨好一个孙子都比自己大的老头子,来为从不把她当骨肉的长辈们谋利,真当她是傻瓜吗?
常相逢既然说了要定下去谷水新酒楼当大师傅的名单,就说到做到,没几天功夫,整个水席楼都知道了齐胜元被常相逢相中要去谷水那边当头灶的消息,而一向做为常相逢徒弟之中大师兄的董时照,常相逢则提都没提,只叫他带好三个小徒弟,一时间大家看董时照的眼神儿都不对了。
当初董时照跟齐胜元被常相逢亲自挑出来主动要求传授他们水席手艺的时候,整个龙宫水席楼从二灶到杂役没有不羡慕他们的,可是现在,水席楼的生意蒸蒸日上,齐胜元到了谷水那边可是大好前程,现在连齐胜元在诸葛(地名)庄子上的老爹,都升了个二管事享清福呢,而董时照家里,则什么都没有。
董时照这些天情绪也不高,家就住在金谷园令狐府后头的街上,因此每天晚上下了工都要回家里去。今天他下了工之后跟孙良聊了几句,才走到家门口,就看到林志过来,“林老哥这么晚了怎么在这儿?”
“呃,这不是去我姐家了一趟么,你才回来?这么晚?”林志碰见董时照也挺意外的,回身一指小巷深处,“这不葛巾病了,我过来看看,你啊,就是太拼命了,”林志走过来拍拍董时照的肩膀,叹了口气道。
林志是令狐府上主母王太太身边林妈妈的堂弟,十五年前过来投奔,因为会些厨艺,被令狐家荐在盈樽楼里学厨,后来福满楼开张,林志就过来了,跟在京城请来的御厨后头,学了不少手艺。
这次令狐俨跟常相逢合作开水席楼,特意点了林志过来,为的就是要一个老资格过来坐镇,只是林志似乎对水席没有多少兴趣,对水席楼上下以常相逢为尊很是不以为然,他倒没有摆老师傅的架子,只是一副完全置身事外的模样,常相逢交待的事情完成就好,多余的一点儿不插手,至于常相逢想叫老师傅们提携后辈,在他这儿是绝对行不通的。凭什么呀?他的本事可是全靠自己学来的,当初为了学这些,可没少受罪,常相逢一句话就叫他教给旁人,打死林志也是不肯的。
后来常相逢点了董时照跟齐胜元后,林志就更不显了,他年纪大了,索性躲些懒儿,美其名曰给年青人上灶的机会,董时照他们念着林志是老师傅,又是府里太太王氏的人,也没跟他计较,有什么活儿其他二灶们能干就干了。
董时照也是令狐府里几代的奴才,自然知道葛巾是令狐俨身边的大丫鬟,这病了,还被送回家里来,这其中的意味,“葛巾姑娘好些了吧?我这些天忙竟没有听屋里的说,”都在一条巷子里住着,按理妻子应该过去看看的。
林志显然不愿多提葛巾的事,摆摆手道,“小孩子家家的也不是什么大病,没必要,倒是你,趁着这个机会闲一闲也行,之前太累了,可惜大家都看不见啊!”
这是在给自己抱不平?董时照心头一动,跟着也叹了口气,“这能怨谁?我本来就不是做这个的料,没被看中也是应该的,林大哥进去坐会儿?”他向自己家门一伸手,请林志进屋说话。
“进去坐坐就坐坐,咱们哥俩儿别看成天守在一个楼里,其实忙的连说说话儿的机会都没有,你跟孙良那小子处的倒挺好,老见你们凑一堆儿说话儿了,”林志也不推辞,跟着董时照进了董家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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