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他以为是因为自己护着九弟,所以七哥生气了。
“七哥,你别生气。”八阿哥扑过去紧紧地抱着胤祐,“以后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胤祐叹了口气,摸摸他的头:“走吧,他们找不到人该着急了,咱们出去吧。”
“不不不……”胤禩急了,他听的出来,七哥的语气充满了无奈,他还在生自己的气。如果他们就这么走出去,或许,以后七哥再也不会跟他亲近了。
他紧紧的抱着胤祐不肯松手,就像身处无垠的大海,眼前的人就是他的浮木,如果松手,他就会失去唯一生还的希望。
“七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吧。”
说着说着他竟然惊惶的大哭起来,眼泪把胤祐的衣服都打湿了。
胤祐平时最心疼这个弟弟,因为小八很可怜,他一开始以为惠妃是他的额娘。惠妃对他自然没有对大阿哥上心,他总是不受关注,没有存在感的那个。
后来他知道了庶妃卫佳氏是他的生母,这个额娘对他很好,很关心他。
可是,每当他难得回一次延禧宫,去看望额娘的时候,卫佳氏总是拉着他,不厌其烦的在他耳边说道:“额娘没用,出身卑贱,帮不了你什么,你只能靠自己,赢得汗阿玛的喜爱,咱们母子才有出头之日。”
他只是一个六岁多的孩子,当他的兄弟姐妹都在无忧无虑玩耍的时候,他只能拼命的读书,拼命地表现自己,让汗阿玛注意到他。
他几乎没有什么快乐,也感受不到来自别人的关爱。甚至连他身边的近侍,伺候他也跟完成任务一样敷衍。
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别人多喜欢自己一点,他好像总是在附会别人的意思,隐藏自己的想法。
唯一不求回报,没有目的对他好的人只有他的七哥。他一直是个心思很重的孩子,无论对谁,就算是对自己的额娘也有所保留。
他只有在胤祐跟前才能畅快的吐露自己的心事和苦恼,他知道,七哥总会安静的听着,帮他守护秘密。
胤祐回想下午的事情,真正让他生气,决定带着保泰离开,不是九弟嘴硬不肯道歉,而是八弟站出来那一刻。
他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生气,但他就是很生气,生八弟的气。
他又想起了傅先生在教他练字的时候说的那一番话——宁拙毋巧,宁丑毋媚,宁支离毋轻滑,宁真率毋安排。
后来师父还说过,练字就跟做人一个道理,领悟了上面二十个字,就会领悟做人的智慧。
胤祐靠在石壁上久久没有说话,人情世故于他而言,还是太过复杂了。他想得明白,却说不明白。
胤禩忐忑的等了一阵,见七哥迟迟不肯说话,以为他是不愿意原谅自己。于是又怯怯的叫了一声:“七哥。”
黑暗中,胤祐摸到他脑后的辫子,轻声道:“八弟,孔圣人教育我们,巧言令色,鲜矣仁。”
这是《论语》的《学而篇》,胤禩当然也学过。他本来就是极聪明的人,听到七哥这么一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顿觉惭愧不已。
两个人沉默了片刻,外面似乎有人在找他们,是六阿哥的声音,他在不耐烦的嘀咕:“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随后,脚步声渐渐远去。
胤禩仍旧紧紧地抱着胤祐,低头在他的吉服上抹了把眼泪:“我知道了。”
胤祐又说道:“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要坚持我们认为对的,不要因为顾及别人的感受而改变。”
八阿哥在他怀里拼命点头:“我记住了。”
黑暗中,胤祐细细抹去他脸上的泪水:“走吧,出去了。”
晚宴过后,皇贵妃问他是回承乾宫还是回自己的阿哥所,小家伙还没忘记自己的承诺,一把抱住了四阿哥:“我要跟哥哥一起睡。”
皇贵妃看了一眼大儿子,看到他非但没有拒绝,脸上还难得露出和年龄相符的笑容,也就随他们去了。
可是,皇贵妃不知道的是小崽子这一晚可把他哥折腾惨了。
胤祐睡觉不老实四阿哥是知道的,也有心里准备。但他万万没想到,小崽子睡到半夜,竟然哭了起来,咿咿呀呀,半梦半醒,眼睛没睁开,却直喊着肚子疼。
“……”
四阿哥不知如何是好,赶紧要让苏培盛传太医。
小家伙说什么也不肯,又哭又闹,在床上翻滚。
赵诚却说:“七阿哥白天吃太多粽子,不消化了。”说完他还拿出一颗保和丸,要喂给胤祐。
四阿哥拿过来,捏碎了亲自塞进弟弟的嘴里,又端来水杯让他送服。
小家伙想睡又睡不好,脾气大的很,谁靠近都不依,只有他哥能挨着他。
胤祐拉过哥哥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就像以前要求李熹那样:“揉揉,给我揉揉……”
“好好好……给你揉揉。”四阿哥哄着他,给他揉肚子。
因为没干过这活儿,一开始还揉不好,引来了小家伙不满。幸而四阿哥动手能力强,慢慢熟悉了,小家伙蜷缩在一起的身体才渐渐舒展开。
第二日一早,一夜都没怎么合眼的四阿哥早早的起床去书房读书。
兄弟们好像看到了什么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观——原来四哥也会在读书的时候打瞌睡???
端午一过,天气日渐热了起来。康熙又在宫里待不住了,计划侍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去畅春园避暑。然后跟往常一样,带着儿子们南苑行为,巡幸塞外,顺便到木兰围场秋狝。
然而,朝廷中却出现了这样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是直隶巡抚小于成龙和河道总督靳辅掐起来了。
两个人在治理河工方面出现分歧也不是一天两天,从康熙二十四年,小于成龙任直隶巡抚开始,矛盾就一直不断,近两年来不断升级,从两个人的矛盾,演变为了小于成龙、郭绣、慕天颜、孙在丰等一众官员和靳辅之间的矛盾。
当年十月,靳辅连奏三本,一是疏通河道,二是修筑高家堰堤岸,三是修理黄河两堤。
康熙认为事关重大,当时就把靳辅和小于成龙两个人召来京师,会同九卿详加讨论。因为两人意见不合,这场讨论僵持了很长时间。
这场讨论对靳辅很不利,九卿中大多数人都支持小于成龙而反对靳辅,工部更是站出来直指靳辅治理河道九年,银两花了不少,但半点成效没见着。
幸而康熙没有被他们连续几天吵架吵得脑子不清醒,关键时候保住了靳辅,没让他革职。
但至此以后,康熙对靳辅的信任岌岌可危。毕竟黄河治理本就是重中之重,这几年水患不断,百姓连年受苦,说出去皇上的名声不好听。
并且靳辅这个人思想极为极近,他想多修些减水闸来调节水患,但秀减水闸势必要占用农田。康熙认为减水闸有益河工,无益百姓。
这一两年来,靳辅与于成龙、郭绣等人的几次较量都落了下风,这也使他本人在朝廷的处境愈发艰难。
反正大家各持己见,都有自己的考虑和想法,也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康熙心里很清楚,于成龙是个有实绩的清官,当时,直隶盗贼猖獗,曾抢劫至皇城之下。是于成龙上任之后废除累民弊政,弹劾失职人员,惩办贪官污吏,扫黑除恶,才有了今天的成效。
但靳辅也不是贪官,他在河道治理上并不是工部说的那样未见成效,而是颇有成效,只是大家对他的要求越来越高。
大家都没错,只是政见不合,皇上也只能两边安抚,大家配合一下,先搞好工作。
虽然糟心事特别多,不过也有好消息。
戴梓这个人确实很聪明,经过几个月来的反复试验,还真的让他研制出了可以将砂石凝结起来的水泥。有些河堤的修筑工作已经投入使用,反正验收工作还不错,至于实际效果,就要等到今年汛期再看。
胤祐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挺高兴,他就说戴梓一定可以的。既然那些西洋人都能造出来的东西,他们怎么就不行?
说起这件事情的事后,太子也在。他笑着摸了摸弟弟的小脸问他:“西洋人都拿水泥盖很高很高的宫殿,或者修路,小七怎么会想到用来修筑河堤。”
小家伙扬起脑袋,好奇地问道:“咱们已经有很高很大的宫殿住啦,不用再修新的。每次跟阿玛出门,他都不让地方官员花钱修路,不花老百姓的钱。”
“那咱们既不用盖房子,又不用修路,黄河每年都有水患,老百姓流离失所,当然要先保住他们的家园,不能让他们无家可归。”
说到这里,小家伙看了一眼手里的荷花酥,忽然就觉得不香了:“太子哥哥,你还记得那一年咱们跟着阿玛去江南。回来的时候路过高邮、宝应,那些孩子胳膊和腿只有那么一点。”
说到这里,他用手比划了一下:“肚子却鼓得那么大,额娘说他们都是因为家里的农田和房屋都被水淹了,没有饭吃也没有地方住,所以营养不良。”
“咱们得让他们有房子住,能吃饱,还要读书,读《论语》、读《尚书》,读一百二十遍,抄书,也要抄一百二十遍……”
“咳咳……”
他说着说着就跑题了,太子轻咳一声,目光朝康熙的方向动了动,给小团子递眼色。
胤祐也悄悄地瞧了阿玛一眼,瞧他面色不善,赶紧说道:“等他们长大了,读书读好了,就去参加科举,然后做官,替阿玛分忧。”
太子真是要被他笑死了,挠了挠他的下巴:“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康熙仍旧一言不发的坐在炕上,看着兄弟俩在旁边腻歪了半天,这才清了清嗓子问道:“小七,你今日的文章读完了没有?”
“背完了,我今天学的是《尚书-伊训》,惟元祀十有二月乙丑,伊尹祠于先王。奉嗣王祗见厥祖,侯、甸群后咸在,百官总已以听冢宰。伊尹乃明言烈祖之成德,以训于王……”
等他一字不漏的把全文背完了,康熙才慢条斯理的补充道:“朕是问你一百二十遍读完了吗?”
“……”
别说一百二十遍,他连二十遍都没有读完。康熙对众皇子的这一硬性规定,在他这里从未生效过。他读书读个三五遍也就背下来了,短一些的文章,比如《论语》,他在课堂上听师傅讲一遍就能背诵。
他才不要把时间全都浪费在读书上!
父子俩就这么隔着一张炕桌对望着,康熙知道他没有读满一百二十遍,胤祐也知道他阿玛知道他没有读满一百二十遍,但就是谁也不说。
太子看看老父亲,又看看小团子,最后还是偏心弟弟,强行转移话题:“不知小七最近的字练得怎么样?”
提到练字,小家伙就低下了头,有些沮丧的说道:“不怎么样。”
“哦?”他这句“不怎么样”倒是让太子来了兴趣,“我记得你的颜体写得非常好,上书房好多师傅都曾夸奖过,连高师傅都赞不绝口呢?”
胤祐嘟了嘟嘴:“那是以前。”
太子拉着他到书桌前:“来,写几个字让我们瞧瞧。”
胤祐摇头,撒娇道:“我不写。”
他说不写,太子也不勉强他。可他越是这样,康熙就月不肯放过他。
说起来,康熙也有好一段时日没看过他写的字了,每次说起来,这小家伙都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或是借故离开。今天说什么也不能放过他。
康熙朝书桌点了点下巴:“写。”
“……”
帝王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反而更加有威慑力。小家伙不情不愿的拿起笔,一旁的候着的顾问行帮他铺纸研墨。
他想了想,提笔在纸上写了一首杨万里的《小池》:“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康熙和太子一起凑过去瞧了瞧,而后,父子俩又不约而同的对望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点疑惑还有一点惊异,又转过头去看胤祐写的字。
从始至终,胤祐都安静的站在一旁,始终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太子率先做出评价:“和以前真是大不相同了。”
康熙哼笑一声:“朕一时竟说不出究竟是更好了,还是不好了。”
太子笑道:“没有了以前的圆润、华丽和讨巧,多了几分童趣,棱角和恣意,我竟然看出几分风骨来。”
“太子哥哥,你取笑我!明明就没有以前好看了。”
康熙摸了摸儿子的头:“谁说没有以前好看了,以前你只是在模仿,现在渐渐地领会了其中的奥义。只要你勤加练习,假以时日,必定胜过以前。”
听了阿玛的话,小家伙似乎又找回了自信,准备过去再吃一块荷花酥奖励一下自己。
太子问他:“这是容若教你的吗?”
“不是,傅先生教我的。”
太子点点头,看向康熙,称赞道:“这位傅先生可真是位高人。”
康熙不置可否的冷笑一声,转头就开始关心他的学习进度:“你跟着汤斌他们学习得怎么样?”
听到汤斌的名字,胤祐下意识抬起了头,他与这位工部尚书只有几面之缘,但是对方严厉的形象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小家伙在心里啧啧两声:“也只有太子哥哥能够忍受这么严格的师傅。”
康熙又在宫里住了几日,实在惦记畅春园宜人的风景,于是,又侍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搬了过去。几位妃嫔、众皇子公主也一同前往。
畅春园住起来确实要比紫禁城舒服多了,不光风景好,空气也好,每天看看湖水看看远山,再去林子里走上一小会儿,看着麋鹿在林间奔跑,心情格外的好。
一开始,太皇太后还总说年纪大了不适应新的环境,不愿去住。
住上几个月,她倒是比康熙还不愿回宫。
胤祐回到畅春园,第一件事就是跑到他的玻璃房子去看看。
这个季节植物不用摆在温室里,花匠们正好搬出来通通风。
在花匠的精心打理下,那几盆兰花长得很好,橘树也长得不错。
看完之后,胤祐这个甩手掌柜就放心了。看来中花中树也并不很困难,他也可以做到。
这些花花草草虽然长得不错,但是旁边那一大片试验田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本应该是茁壮成长的麦子和稻米,此刻都显得蔫儿了吧唧的,仿佛随时都会干枯死去。
胤祐问一旁除草的人:“这是怎么了呢?”
那人叹了口气,指着不远处的农田让他瞧。
胤祐眯着眼望过去,远处的农田长势还不如眼前这一片。毕竟是皇上中的,死了还得了,自然是有人精心打理。
进入五月以来,老天爷没再下过一滴雨,多地出现旱情,再这么下去粮食就要干死了,老百姓没饭吃,那可是要造成一系列动荡。
就在这个时候,灵台郎董汉臣呈上奏折指责时事,言语之间直指某些权臣行为不当,康熙立刻命朝中大臣商议此事。
这牵扯的人有点多,并且一个小小的灵台郎,他竟然有胆量向皇上递折子内涵诸位重臣。
大学士王熙便向康熙请奏,灵台郎竟敢胡言乱语,煽动民心,扰乱朝纲,应推出午门立即斩首,以了结此事。户部尚书余国柱附议。
有人要砍了董汉臣,就有人要保他。
王熙和余国柱都是明珠一党,保他的人自然就是索额图那边的。整个朝堂又分成了两派,争得不可开交。
这时候,康熙却点了个人的名字,让他站出来说说自己的想法。
这个人就是工部尚书兼太子的老师汤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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