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这个评价相当高,高到张廷玉心里一惊,但也没有否认,硬是不卑不亢的受了七阿哥这句夸赞:“多谢七阿哥。”
胤祐仰着头打量他,善解人意的问道:“你是来给张师傅送东西的吗?他正在书房里讲《礼记-玉藻篇》。要不,你就交给我吧,我替你拿进去。”
张廷玉一愣,七阿哥课都没上,还知道里面讲的什么。
他只犹豫了片刻,就把手里的书递了过去:“那就有劳七阿哥了。”
七阿哥把怀里的小狐狸往舜安颜手里一丢,忽然又皱了皱眉头:“张公子,你稍等一下。”
他跑到湖边去洗了个手,在缎面的衣袍上随意一擦,过来接过张廷玉手里的书。
而后,他又皱起眉头,为难的说道:“忘记跟你说,我还在罚站呢。”他想了想,又特意强调了一句,“被你父亲罚站,我是偷跑出来的,所以……”
张廷玉温润的笑笑:“那我还是在这里等等吧。”
胤祐摆了摆手:“那多耽误你时间,我替你转交给张师傅就好,你忙你的。”
张廷玉躬身向他作了一揖,就告退走了。
胤祐低头看了一眼那本书,是一本关于《孝经》的批注,他才大抵是和张英最近编纂的书目有关,也没有细看。
目送张廷玉走后,他就把书把书交给赵诚,让他暂时保管,一会儿提醒他转交给张师傅。
胤祐走到湖边,吸了口春日的新鲜空气。被师傅一大早撵出门罚站的糟糕心情,一扫而空。
他准备在湖边走走,快下课的时候,再回去站着,等着上接下来的数学课。
还没走出多远,老远就看到了五公主,对方从花坛里折了一朵花,丢进宫女挎着的篮子里。
五公主一扭头,也看到了他,快乐的飞奔过来:“七哥七哥,来,给你头上插一朵桃花。”
胤祐把头伸过去:“插耳朵上。”
五公主细致的给他把粉色的花朵别在而后,又拍了拍他的胸口:“五哥我最喜欢你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胤祐问:“为什么?”
“因为你一点也不扭捏。”
胤祐冲她龇牙:“我当你在夸我了。”
五公主一回头,看到后面舜安颜怀里的小狐狸:“呀,婴宁也在,我好久没看到它了,快让我抱抱。”
说着他就冲小狐狸伸出了手,这小狐狸自打被胤祐带回来后,每天都跟人呆在一起,还很享受别人对它的抚摸和照顾,一点也不害怕。
倒是舜安颜,十来岁的男孩子,已经被师长教育过男女有别,看到五公主伸手过来,差点把婴宁扔她身上。
五公主和小狐狸都吓了一跳,还好胤祐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婴宁,递到妹妹手里。
五公主一跺脚,生气的瞪他:“你干什么呀?”
说起来,康熙和叶克书是表兄弟,舜安颜也算五公主的远房表哥。被公主表妹这么一凶,舜安颜立时脸红了,退后几步,躲到了胤祐身后。
“你还躲,是你做错了,你该给本公主道歉才是。”
舜安颜赶紧跪下来:“是是,奴才知错,请公主饶命。”
五公主晃了晃脑袋,看他跪在地上,脸红到耳朵根的样子还挺有趣。
胤祐看五妹妹那副咄咄逼人的模样,赶紧把人揽到自己跟前:“好了好了,七哥让你把婴宁带回太后那里玩两天,饶了他吧。”
一听能把婴宁带回去玩两天,五公主立时就开心了起来,从篮子里挑出最鲜艳的花儿,带在婴宁头上:“走!跟我回去,我给你做衣裳。”
五公主高高兴兴的带着婴宁走了,舜安颜这才松了口气,从地上站起来。
他是佟国维的嫡长孙,在家都是姐姐妹妹哄着,哪里被女孩子这么刁难过。
胤祐让他起来:“太后的心肝宝贝,我在她跟前都要受些委屈的,你就认了吧。”
那也只能认了,不认还能怎么样呢?
五公主这一打岔,胤祐差点忘了时辰。围着前湖绕了大半圈,回到无逸斋的时候,就快到下课的时辰。
他又回到廊下站好,等张英出来,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的叹了口气,随即要走。
胤祐赶紧过去拦下他:“张师傅,张师傅。那狐狸是自己跑来的,真不是我有意带来的,当然,这个事情我也有错。”
张英沉吟片刻,人家毕竟是皇子,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说了句下不为例就要走了。
胤祐想起来,差点忘了替张廷玉转交那本书,又赶紧跟上前:“这是张公子给你送来的,我看他要等好久,我就替他交给你。”
张英点了点头,发现其实七阿哥也就是上课调皮了点,本性不坏。须得严加管教,不能荒废学业。
胤祐中午去集凤轩用午膳,皇贵妃见他嘴里哼着小曲儿,心情不错,便问道:“今天上课得了师傅表扬?”
“没有,在无逸斋被张师傅罚站了。”
皇贵妃屈起手指弹了一下他的脑门:“罚站你还这么高兴。”
“我今天碰见了张公子。”
“哪个张公子?”
“就是张师傅家的二公子,张廷玉。”胤祐忽然想起个事情,有点可惜的叹道,“我忘了问他的表字,文人之间不都要称呼对方表字的吗?”
皇贵妃警惕的看着他:“你没乱说话吧。”
她可真担心儿子口没遮拦,把一代名相得罪了。
胤祐没听出她的话外之音:“什么乱说话?”
“要人家给你做媳妇什么的。”
“当然没有!”胤祐挺了挺胸膛,颇有些理直气壮,“那是小时候不懂事,我现在长大了,知道他是男的,怎么还会那么说?”
皇贵妃放下心来:“那就好。”
胤祐说:“要做媳妇也是我长大了,给他做媳妇。”
“!!!”
皇贵妃撸袖子要揍他:“你看我今天打不打死你?”
胤祐身形一闪,躲到了桌子另一头,连忙求饶:“开玩笑的,我开玩笑的!”
大半个月,康熙可算回来了。
胤祐和其他兄弟一起,到大宫门去迎驾。看到阿玛春风得意的骑在马上回宫,胤祐就知道,这次会盟,阿玛一定办成了所有他想办的事。
后来,胤祐私底下问策棱,他们在多伦诺尔会盟都做了什么。
策棱就按照时间顺序一天一天的数给他听。胤祐听了半天,也就是设宴,赏赐,再将归顺的喀尔喀诸部和漠南诸部一例编设,统一名号。然后是对诸部首领、台吉赐封号。
而后就是阅兵仪式,康熙将他的火器营拉出来,好好地震慑了诸位蒙古王公一番。
而后又将判附噶尔丹的几位台吉当众斩首,编订喀尔喀蒙古各旗,慰问贫民,划清游牧地点,探明噶尔丹近况。这就回京了。
胤祐听了半天,也没什么特别的。他最想听的那部分,也就是噶尔丹的近况,策棱表示这个皇上没说,他也不知道。
通过张勇的描述,胤祐心里其实已经大致了解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心狠手辣,奸猾诡诈,为了利益,兄弟手足说杀就杀,毫无亲情可言。
但却十分勇猛,且又有谋略。他还有这显赫的宗教地位,是个活佛转世。
胤祐有点奇怪,活佛转世竟然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尤其善于对自己的至亲下手,连侄子的老婆都要抢,他究竟信的是什么佛法?
不过没过两个月到了夏天,又到了康熙巡幸塞外的日子。反正夏天皇子们的课业都比较松散,自己带上书本背就是了。
于是,除了大阿哥和三阿哥,康熙也把后面五个儿子一起带上了,老九老十太小,暂时就不带了。
而他们这次出去,除了巡幸塞外,行围,还有一项特殊的任务。
二公主是正月受封,被康熙封为和硕荣宪公主,赐婚给漠南蒙古巴林部博尔济吉特氏□□衮。
虽然序齿为二公主,但是她却是康熙真正意义上的大女儿。她出生时正是荣妃最得宠的时期,为康熙生下了五个儿子,一个女儿。
最终活下来的就只有二公主和三阿哥。
同样是蒙古和亲,比起远嫁科尔沁的纯禧公主,荣宪公主嫁的巴林部距离京师不足千里,就在古北口外不远处,康熙只要巡幸塞外就能见到这个女儿。
这也算是对大女儿的一份恩宠。
临走的时候,荣妃眼睛都哭肿了,在她连续失去四个儿子那段时期,是这个女儿一直陪伴在他的左右,后来三阿哥出生,被康熙送出宫,抚养在大臣家里,仍然是这个女儿陪在她的身边。
一转眼,女儿养到了二十岁,终于要出嫁了。
就算比起大公主,她的女儿也算嫁的不那么远。
可是,她一个久居宫中的后妃,想要见一面又谈何容易。
她这次本也想送女儿出嫁,可是她这个年纪,早已经失去了康熙的宠幸,很难有伴驾出行的机会。
皇贵妃拍着她的手背宽她的心,让她在宫中打理好后宫事宜,二公主就交给自己吧。
胤祐这是第一次送姐姐出嫁,这一路上,他比三阿哥这个二公主的同胞弟弟还要激动。
竟然还主动向康熙提了个要求:“阿玛,我能不能去马车里陪二姐姐。”
“不能!”康熙无情的拒绝了他,“你以为还是小时候吗?你二姐姐要嫁人了,你也不是小孩子了。”
胤祐嘟了嘟嘴,搞不懂他才十岁,怎么不是小孩子。再说了,就是因为二姐姐要嫁人了,他才想陪陪她呀。
皇贵妃摸摸他的头:“额娘替你陪你二姐姐,你就骑马陪在二姐姐的马车旁边吧。”
胤祐也只好接受额娘的建议,跟他三哥一起,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边。
胤祐发现,就算是姐姐要远嫁蒙古,三阿哥脸上仍旧是那副淡淡的神情。
他总是这样,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不会为了什么事露出太过喜悦的神色,也从不会为了什么人而伤心难过。
他才是那个真正做到了喜怒不形于色,或者根本不把这些事情放心里的人。
巴林部并不远走几天就到了。荣宪公主的额驸与公主年纪相仿,去年就领兵参与了乌兰布通战役,颇得康熙赏识。
胤祐在宴席上仔细打量了这位姐夫,长相就是个标准的蒙古勇士,又高又壮又黑。
公主和额驸成婚的府邸虽然没有皇宫那么气派,但也不错,反正胤祐是很满意的。
而且据他观察,草原上的人好像都不流行娶很多老婆,他觉得这一点就挺不错的。
荣宪公主大婚之后,康熙又继续带着儿子们巡幸各处,然后返京。
回宫之后,接下来要准备的,就是太子胤礽的大婚。
礼部准备了这么些时日,查阅历朝历代的典籍,但其实整个流程与大阿哥成婚时并没有很大不同,只是花费上要略大一些。
在大婚前几天,内务府就从各位大臣的命妇中挑选女官进宫,来帮忙布置和准备太子的大婚事宜。
这也是皇贵妃最忙碌的一段时期。
太子生母早已驾崩,中宫也没有皇后,于是,所有的事宜都得由她来操办。
胤祐还有些恍惚,他问皇贵妃:“太子哥哥大婚之后,也要搬出紫禁城吗?”
“当然不用,他是东宫太子,会一直住在毓庆宫里。”
“那……”胤祐想了想,“他大婚之后,是不是那个福晋也会搬去毓庆宫。”
皇贵妃捧着一床被单看上面的刺绣:“那是太子妃,她当然要住在毓庆宫。”
胤祐急了:“那我怎么办?”
皇贵妃抬起头来瞪他:“有你什么事,什么叫你怎么办?”
“以前我只要想念太子哥哥,就可以去毓庆宫,和他一起住在惇本殿的暖阁里。他大婚以后,我是不是就不能再去了?”
“那当然!”皇贵妃想到他刚才的话,忍不住笑出声来,“你都多大了,还总是想着跟兄长一起睡觉,人家会笑话你的。”
“为什么要笑话我?”胤祐不依不饶的拉着额娘讲道理,“周瑜都说久不与子翼同榻,今宵抵足而眠。我怎么就不能与兄长同塌而眠?”
“……”
皇贵妃发现,现在有点说不过他了。
胤祐忽然想起什么,又问:“那我哥哥是不是也快要娶媳妇了?”
“那道没有,想让他娶,我还不同意呢。”
听到这话,胤祐好像被安慰到了一点,又好像没有。
毕竟四阿哥是他哥哥,太子也是他哥哥,他以前想跟谁睡就跟谁睡,现在却不行了。
小家伙扭头就跑去了文华殿,里面太子正在与大臣议事,他也不好进去,便在外面的海棠树下坐着。
这一座就是一个多时辰,直到傍晚时分,太子才在索额图和几名近侍的簇拥下,走出文华殿。
天色有些晚了,胤祐站在海棠树下,头顶的花瓣沉甸甸的坠着,压得枝桠都弯了。
他忽然想起太子出阁讲学那一日,他心里也像今天这般难受。
那时候他还小,太子只是不再上书房读书,他就可以肆无忌惮的闹别扭,不理他,让他来哄着自己。
可现在不行了,他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
心里的难过就只能放在心里,不能说出来,也不能闹别扭。
太子哥哥也长大了,长大了就要娶妻生子,从今往后就是大人了。
以后扑在太子哥哥怀里撒娇的人是他的妻子,他的孩子,反正不再会是他这个弟弟。
胤祐站在海棠花下,看到太子侧过头和索额图正在说些什么,他们即将转过拐角,朝毓庆宫的方向走去。
胤祐并没有开口叫他,也没有打算开口叫他。
太子和索额图说话的时候,眼角余光扫到海棠树下有个身影,有点像胤祐,他以为自己眼花了,停下来看了看。
眨眼的工夫,那树下竟空空如也,一阵微风刮过来,树枝不堪重负,抖落了一地的花瓣。
“太子,太子!”刚才的话说了一半,怎么发起呆来,索额图有些莫名其妙,顺着太子的目光也看了过去。
太子皱着眉,像是自言自语:“人呢?”
索额图紧张的四下打量:“什么人?”
太子摇了摇头:“没有,兴许是我眼花了,走吧。”
刚走过拐角,太子又定住了脚步:“索大人,时辰不早了,今日你先回吧。”
索额图这儿话还没说完呢,太子怎么又叫他回去了。
虽然摸不着头脑,但索额图看太子态度坚决,便只好告退。
索额图走后,太子又看了看身旁的太监:“你们就在这儿等着,谁也不许跟过来。”
说完他遍转身,重新往文华殿正门的方向走过去。
这一次胤祐躲闪不及,被太子撞了个正着。
兄弟俩就那么隔了几米的距离,相对无言的站着。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月色当空,洒下一地银霜,倒是省了灯笼。
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
不知怎的,太子忽然想起了这句诗。
他看着胤祐,忽然笑了笑,轻声问道:“你躲起来做什么?”
而后,他只感觉眼前一花,身体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往后趔趄两步,搂进了怀里的小团子。
小团子长着长着,就快长成了一棵修竹,那么朝气,那么挺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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