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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方少年游 四木 2343 字 2023-10-17

一片沸腾,不明就里的民众处处张灯结彩,等待着十八日大典来临。世子府邸亦然热闹,轩室楼阁红绸环绕、层层盛张如雾,风过庭院,喜绸回舞,澹荡虬缦,当真是偌大府邸镶嵌了朱紫藻绣,铺张华美之极。

银光迎面奔来,面色惶恐,还未纵身跃至秋叶依剑跟前,就发力呼喊:“公子,长街上来了一辆马车,送回了夫人。”

秋叶依剑眼珠微微一颤,雕塑面容像是活了过来,他不发一语轻展双袖,紫衣身形呼的一声有如浮云飘过。

紫影绰绰,径直掠向朱红大门外,精致屋舍不过作了脚下阶梯。他宛如惊鸿掠起,衣衫还未翩然落下,眼眸已经对上一匹姿容矫健的骏马。

府卫撩开车厢上的卷帘,里面还孤单单地靠着一个人,平置一把剑。

冷双成身披驼灰斗篷,双眸紧闭,面色苍白胜雪,她静静地依在车厢壁角,已然熟睡。蚀阳被放置身侧陪着她,剑鞘散发冷冽光华。秋叶依剑快步走上,伸手将她抱了出来,低头吻在她星霜额角:“冷双成”

他用微温的唇试了试她面颊温度,不断流连其上,双掌如此用力,手腕根部都泛着青白。

白马轻轻喷了个响鼻,秋叶依剑回神看了一眼骏马,目视随后赶出的银光:“此马蹄掌湛蓝,不是中原种类,如果我没有看错,应是南景麒的坐骑。”

“公子意思是”银光迎上秋叶依剑冷寒双眸,揣测着询问,“南将军送回了夫人”

秋叶依剑冷冷一笑,道:“传我号令封锁全城,南景麒一定在附近,尾随马匹就能找到此人。”银光得令,手一挥,带了一队银衣甲士驱马离去。

秋叶依剑注视府邸赤金牌匾。紫木为底,飞龙对绕,赫然拱献着两个张狂大字:南府。

这里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家,如今冷双成归来,一切又显得圆满。

他低头看看怀里安静的人,她的面容无喜无悲,仿似已入禅定。

秋叶依剑下定决心,紧紧抱住冷双成,抬起沉沉眼眸面向银衣府卫:“唤所有人出来,恭迎夫人回府。”

卫士会意,竖起矛戟,转身朝内呼喊:“恭迎王妃回府”

语声响亮惊遏苍穹,凛凛传向风间,这道声音刚刚落下尾音,里面又源源不断起了应和:“恭迎王妃回府”

此起彼落,宛如波浪,余声凛然,滚滚在世子府邸上空回荡。

淡香袅袅,轻纱柔曼,花碧透轻提及地裙裾,匆忙行了出来。她的身后跟着众多淡雅服饰的婢女,一行人如同姹紫嫣红的花,将至府外,深深伏拜,缤纷异彩铺满了地面。

两百名各色衣饰的婢女跪拜两旁,数千名银衣铠甲林立回廊,一路铺陈迤逦,让出了衔接内外的悠长通道。秋叶依剑稳步向前,脚步不缓不急,紫衣浓灼发亮,岑岑寂寂如入画卷。

他携带冷双成走上锦绣归途,夹道繁华相送。

冷双成紧阖眼睑,除了胸口难以察觉地微微起伏,全身上下再无声息。秋叶依剑小心将她放置在紫红缎面的大床上,不断抚摸她的脸庞:“冷双成,醒一醒,冷双成,醒一醒”

她的面容苍白无血,像是一块通透白皙的玉,只不过少了温和的色泽,摸上去满掬渗指的冷意。

冷双成越是沉睡不动,秋叶依剑越是胆战心惊,他低声呼唤了许久,见一无所应,不由得害怕地轻颤起来:“你回来了,怎么不睁开眼睛冷双成,你又想丢下我一人”双唇随即落下,深深亲吻她的眉眼、面颊,细致入微,没有放过一丝空闲:“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就像以前那样,每日清晨被我唤醒时,多数会不耐烦地劈我一掌”

身下之人静如潭水,仍是无欲无求地熟睡。

秋叶依剑嗓音渐渐嘶哑起来,他压抑着面容的抖颤,将唇埋在铺散的黑白长发间:“来打我一掌啊冷双成只要你能醒,就算打死我都愿意”

世子寝居里幽雅无声,流淌着淡远飘渺的熏香。光线静寂地走过长廊、回窗,影照一地清凉。秋叶依剑伏身冷双成面庞上,双肩轻抖,彷佛在忍受蚀骨之痛。

红日悬空,烟荚飞舞,腾起如雾,弥漫了世子府外整条东街。

南景麒身着修长黑袍,俊雅似竹,默默伫立在街角。他远远对着世子府正门,清楚地看到了一切。

秋叶依剑急匆匆从里跃出,华衣鲜美,直逼人目。他小心抱过冷双成,以盛大声势步入王府,

为尚在昏迷中的她树立了一份威严。

即使他们没有成亲,秋叶依剑就已替冷双成多方面考虑,南景麒看到这里,心底微微叹息一声,这时,夜雕除去了车厢的束缚,矫健如飞奔回。他依照先前计划,转身吩咐了几句,衣袍盛风先一步离开。

白马轻嘶,甩着蓬松华尾一直向前,银光与一干银衣卫士紧紧尾随。走至转角处,青石墙砖后冒出一个脑袋,朝众人神气活现一笑:“我叫童土,我家公子等你们好久了。”

银光快步抢上,到达街巷时,童土已坐在白马上嘻嘻直笑:“别吓唬我哟,我是小孩子,我家公子说了,如果把我吓跑了,你们又追不上夜雕的脚程,那就听不到冷姑娘的消息啦”

银光心性宽厚,连忙抬手制止身后卫士,微笑:“我最喜欢小童子了,你这么可爱,我可舍不得下手。”他的微笑温暖如春,没有丝毫的做作。

童土一怔,复又乐呵呵说道:“难怪公子鼓励我来,说银光公子品性温良,送回冷姑娘后,一定不会为难一个小孩。”

银光微笑不语,银白衣襟如玉般温润。童土看了一眼,朗声道:“这么多人跟着,我很害怕那就请银光公子一人过来,我带你去见我家公子。”

扬州一品居是座茶楼,四境开阔,衔接南来北往的通道,是个极其风雅的场所,银光随童土上楼后,马上就明白了南景麒的意图:这里人多往来,假使有人混入街市,很容易隐匿行迹。

南景麒一袭黑色长袍伫立,清俊如竹,眼眸里一汪静潭水,深远墨色浓得化不开。银光看过去,这才察觉两年不见,南景麒竟是清减如斯,大有弱不胜衣之形。

“银光公子。”南景麒极快抬手,面目一整,彷佛从幻梦中清醒过来,露出明朗如月的神情,“你我各自立场不同,南景麒长话短说,交代完毕即刻离开。临走之前,恳请公子不必另动心思,南景麒既然能来,自然也有办法离去。”

银光审时度势,微笑还礼:“请。”

两人分开施礼坐定,氤氲茶雾升起,南景麒面沉似水,眉间深敛一股凝重之色,银光透过茶雾,都可见到他的忧虑与哀愁。

“双成知道寒毒将要发作,将她托付给了我,她曾表露过想回荆湘看看,后来疼痛发作寸步难行,她才没去成。我回红枫渡找到了她,罔顾她想留在家乡的意愿,将她带离了宋境。将出边界时,突然看到了秋叶公子的榜文”静寂了一刻,南景麒平静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