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节(1 / 2)

他对桑玥眸子里闪过的惊艳很是欣喜,微微扬起朱红的唇角,含了一分殷切,道:“我是皇上送给太女殿下的礼物,殿下可以叫我‘沐倾城’。”

男子……叫“倾城”?

但凡长相妖孽的男子,身上都有股邪魅的气息,沐倾城不同,他的一颦一笑都纯真得如山涧最透亮的一捧溪水,而那看人的眼神更是比冷香凝的还要厚重几分,直叫人难以拒绝。

桑玥拿过毛巾遮住身子,心里把云傲骂了千百遍,面色却淡漠如常:“你出去,本宫不需要任何人服侍。”

沐倾城跪伏在浴池的边缘,一听到桑玥的拒绝之词,眼眸里就溢出了不少泪花:“殿下,你就让我服侍你吧,皇上要是知道你不喜欢我,一定会杀了我的。”

以云傲的性子的确会这么做,但那又关她什么事?她可不是什么烂好人,没有多余同情心给予这些花花草草。尤其,他还是云傲派来的。云傲真是够绝,为了离间她和慕容拓,不惜送来男宠!她总算是理解了当年楚婳硬给慕容拓塞通房丫鬟时,慕容拓是什么心情了。

简直糟糕透了!

云傲是怎么想的?她是女人不是男人,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安排宠臣给她?桑玥沉声道:“子归!把他拖出去,送到华清宫!”

沐倾城的眼底闪动起丝丝惊慌,那泪珠似落非落,红唇娇艳欲滴,霎时就成了水气升腾的殿中最勾人心魄的旖旎画面,他求饶道:“殿下!不要!皇上会杀我的!我可以辅佐殿下!殿下,我会许多东西!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也精通奇门遁甲之术,若非如此,皇上定不会让我成为殿下的人!”

“不需要!”桑玥一口回绝,子归已步入了殿内,就要去抓沐倾城。

“殿下,你送走了我,还会有其他人,与其如此,倒不如假装接受,断了皇上的念头!我不求荣华富贵,也不求雨露恩泽,只希望……家人能够平平安安。”

话音刚落,桑玥的心弦似被拨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在辨认他话里的真假。

沐倾城无畏地对上桑玥的审视,他并未撒谎,自然不惧她的审视。他是鄱阳城富户沐家的长子,因天生貌美而闻名,他走在街上,不知迷死过多少俊男俊女,冷家子弟的样貌已在大周闻名,但不论冷昭也好,冷华也罢,亦或是如今正值青春年少的冷煜安,跟他比,都完全没有可比性。他对自己的样貌向来自信,却也没有因它而放松对自己的要求。他刻苦勤奋、日夜勉读,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脱离商户身份,入朝为官。

谁料,他一踏足京都,这貌美之名也迅速传开了,京都动辄就是皇亲国戚,他招惹不起,又不愿屈膝于世家小姐的罗裙之下,于是放弃了科考,毅然回乡。只是,他走都走了,仍是没能逃脱被挟持的命运。皇上发话了,他若不能成功地留下,等待他的就是满门被灭的命运!

桑玥仍是窝在水中,秀云墨发垂顺至水下,轻轻摆动,如幻变的深海流光,神秘莫测,又令人心驰神往,她淡淡地道:“沐倾城,皇上除了让你留下,还让你做什么?爬上本宫的床?”

沐倾城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这便是默认。

桑玥气得面色铁青,云傲真是疯了!从他允许瑶兮纳那么驸马就不难推断出,他真的脑子有毛病!她昨天才册封,今天沐倾城就来了,只能说明,云傲从很早以前就准备了沐倾城这枚棋子,若是金銮殿上,她答应了和冷煜安的亲事,沐倾城就不用出现了,可是她回绝了,云傲立马就把人塞进了东宫。

太过分了!

此时,莲珠进来了,神色不太好,她看到沐倾城时吓了一大跳,差点儿一个趔趄摔进浴池。这里怎么有个天仙般的男子?殿下……一丝不挂地泡着呢……要是曦王殿下知道了,会暴走的吧!

她瘪了瘪嘴,被最后一个想法震得打了个哆嗦,适才回过神,想起了要对桑玥说的话。她俯身,凑近桑玥的耳边小声禀报了几句。

桑玥的眸子一紧,目光瞬间寒凉得像结了一层冰,温暖的大殿就在她逡巡的眸光里骤然降温了,她深吸一口气,按耐住满腔悲愤,正色道:“把沐倾城安排在望川殿,没有我的吩咐,不得私自离开。”

语毕,她给子归打了个手势,子归会意,一把拧起沐倾城就朝外走去。沐倾城则是以最快的速度给桑玥磕了个头:“多谢太女殿下!”

大门一关,桑玥再也忍不住,转过身,趴在冰冷的池壁边缘,死死地拽紧了毛巾的一块边角:“消息可靠?”

莲珠已许久不见桑玥气得浑身发抖的样子了,那根本不像是一个活人,而是一个从十八层地狱杀出一条血路,令阎王爷都闻风丧胆的厉鬼。她手脚一凉,颤声道:“冷大人通知了皇上,就在刚才,皇上已经亲自前往冷家了,皇上怕皇后娘娘经不住打击,暂时封锁了消息,你看,我们要通知皇后娘娘吗?”

桑玥的额角青筋暴起,眼神冷厉得如嗜了血的宝剑:“通知!做女儿的,再心碎也要送母亲最后一程!”

丧心病狂的禽兽,连一个无辜的迟暮老人都不放过!

☆、庶手乾坤,谁主沉浮?【第五十八章】云阳

北风呼啸,天寒地冻,街道冷冷清清,雪水融化了一地湿润,又在夜间再度凝结成冰。

冷香凝和桑玥都换上了素色绣浅蓝竹纹的衣衫,皇后和皇太女不能为臣民披麻戴孝,她们能做的就是尽量朴素简单。

桑玥已经向冷香凝言明了陆氏过世的消息,哪怕在冷香凝所存的记忆中,仅和陆氏有半日相处时光,但骨子里的亲情和眷恋还是毫无保留地苏醒了。

她趴在桑玥的怀里,哭得悲痛欲绝,几天之内,她经历了两次离别凄楚,亲眼目睹了丈夫的背叛,一颗脆弱的小心脏,被敲得支离破碎,再不复往日的开朗和喜悦,即便被囚禁在普陀寺,她心里有着念想,便也不曾如此绝望过。

她死死地搂住桑玥,泫然道:“玥儿,你不会离开我的吧?”

桑玥极少看到冷香凝哭成这个样子,向来巧舌如簧的她现在却有些哑口无言,不为别的,就因她的心情其实也十分沉重,胸口就像被堵了块冰石,凉凉的,压得她呼吸艰难。

慕容拓握住桑玥的另一只手,在她失去亲人倍感孤寂的时刻给予她鼓励和温暖,他知道,其实桑玥也很渴望像冷香凝那样扑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酣畅淋漓地发泄自己的情绪,但她从来不会放纵自己,哪怕一回都不曾。她要是做了,就不是桑玥了。

不得不说,但看这一点,桑玥比他冷血,也比他理智。楚婳遇害之后,若非桑玥的精心守护,他大抵真要魔怔了。但是林妙芝出事,桑玥哪怕痛不欲生,也不曾出现过片刻的消沉和莽撞,她只是一点一点地谋划,一步一步地报仇。一如今晚,陆氏与世长辞,桑玥不可能不难受,但她绝不堕入无法自拔的伤痛深渊。

他怜爱地看了看桑玥,尔后对着冷香凝露出一个安抚人心的浅笑:“我和桑玥都会陪着你。”

冷香凝将信将疑,看了慕容拓一眼:“拓拓,真的吗?”

慕容拓点头,目光分外柔和:“真的。”

“你们说的话,我不太敢信了。荀义朗说我想他了,他就来看我,我现在想他,但他在哪里?云傲说他只喜欢我一个,但他有了那么多她们和孩子;我娘说明天来看我,她再也来不了了。你们……你们都是会骗人的。”讲到最后,冷香凝的语气又哀凉了几分。

桑玥隐约觉得冷香凝对荀义朗不无感觉,但对云傲也有着多年的夫妻之情,这听起来十分地骇人,但它却是真实存在的。怪冷香凝吗?怎么能怪她?要不是被人毁了心智和记忆,她怎会看不清自己的心,分不出爱情、友情和亲情?

不论如何,桑玥相信,荀义朗和她一样,都希望冷香凝能够幸福。如若不然,荀义朗不会毅然远赴沙场,替她守住江山,也成全她十八年的念想。荀义朗若知,他抛却生死、冲锋陷阵换来的不是心上人灿烂的笑容,而是她终日以泪洗面,他又该有多难受?

思及此处,桑玥拂去冷香凝被泪水浸湿的秀发,轻声道:“其实,云傲对你很好,你可以试着接纳他,和他坦然相处,这深宫不像荀府,坏人有点多,你要是把云傲推开,就给了坏人机会。”

她尊重冷香凝的选择,所以哪怕拼出一条血路也要护送她回宫。冷香凝既然放弃荀义朗,回答了云傲身边,就该把握住眼前的幸福。难道非要弄得三个人都死去活来才算是对得起谁?

冷香凝似懂非懂地看着桑玥:“他……他杀人……”

桑玥觉得有必要把这个话题谈开,她认真地道:“要是我告诉你,我也杀过好多人,你怎么办?从此害怕我了吗?”

冷香凝“啊”了一声,怔怔地看了桑玥半响,眼底的惊恐浮现了一瞬,但很快便被浓浓的深爱所取代:“不怕,你是我女儿,你变成魔鬼,我也不怕。”

桑玥淡淡一笑:“云傲是你丈夫,他对你的心,也是真的。”

冷香凝眨巴着泪汪汪的眸子:“像荀义朗那样吗?”

“算是吧。”两个人性格不同,爱的方式不同,但都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予冷香凝幸福,只不过,云傲的大爱给了江山,比起慕容宸瑞对楚婳的感情,云傲待冷香凝已算是厚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