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我父亲在别院里。”梅望舒把头转过去对着窗外,低声道,“你带这些书进来,若是叫他看见了,少不得要传家法。”
邢以宁不以为然。
“我是大夫,眼里只有治病。只要对调养身子有利的办法都可以试起来。”
坚持把几本道家养生术留下,起身再三叮嘱,“别急着回京城。别累着自己。”
梅望舒应下,“你放心。这几天身子不方便,肯定不会回去。”
“你不回去,宫里那位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应该也没空找你。这样极好。”邢以宁想起京城热议的大事,
“不知你在别院听说没有,北魏国的使节团要进京了。”
“听说了。叶老师有写信过来。”梅望舒点点头,“听说放弃和亲,只要求边境重开互市,交易盐茶。于国于民都是极好的大事。”
送邢以宁出去时,正好碰着午后消食、在别院里散步遛弯的梅老员外。
梅老员外乐呵呵过来打招呼,“这位是宫里专程赶来看诊的邢御医?年纪轻轻,前程无量啊。”
一双眼睛眯起,瞅着邢以宁猛瞧,不紧不慢问起家世,籍贯,家中人口,可有定亲。
邢以宁隐约感觉哪里不对,匆忙告辞,背着医箱落荒而逃。
梅望舒送完人回来,见梅老员外还在原地笑眯眯张望着,无奈劝告,
“邢以宁是我的好友,年纪比我还小一岁,父亲不要多想。”
梅老员外悠悠然和爱女一同往回走,
“小一岁又不影响什么。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为父看这后生长得讨喜,手脚利落,身上有一技之长,和你又是有多年交情的。阿姝你说,如果为父去问刚才那位邢御医,想不想入赘咱们梅家——”
“父亲。”梅望舒叹气,“邢以宁是家中独子。你去叫他入赘,他家中老母亲只怕要上京来和咱们拼命。”
“独子?那就算了。”梅老员外并不多纠结,立刻改口,商量着道,
“京城这里不愧是天子脚下,藏龙卧虎。为父放眼望去,处处都是年轻俊彦,比咱们临泉老家强多了。邢御医不行,多的是其他俊彦,总能找到合适的后生。”
梅望舒不接话头,把父亲送回正院。
闲居别院并无什么急事,梅老员外把女儿留下,父女俩在枝繁叶茂的大银杏树下摆开棋盘,开始对弈。
梅老员外已经过了知天命之年,脾性涵养极好,大热天的扇着蒲扇,一边喝着别院里自酿的梅子酒一边闲聊对弈。下到中盘眼看要输,梅望舒指尖掂着黑子,正琢磨着如何不动声色地输给父亲,梅老员外看出点端倪,乐呵呵地把棋盘一推,
“老了,下不动了。阿姝多吃点甜瓜,招呼你媳妇儿也一起坐下来吃。”
嫣然刚送了盘葡萄甜梨过来,梅望舒招呼她坐下,一家人在树荫下纳凉吃瓜果。
梅老员外喝了整壶梅子酒,借着醺然醉意抬手,点了点对面端坐着的女儿,又点了点打横陪坐的嫣然。
“媳妇儿人不错,你们如今的小日子过得也不错。不过老夫在御前说的那番话,倒也不是随口糊弄的虚言。实话实说,为父和你母亲在老家时,已经琢磨过很多次。”
“招赘。”梅老员外带着醉意重复这个词,
“托阿姝的福,为父如今身上有了个三等伯的爵位。在京城里不值一提,但是在我们临泉,呵呵,抬出去能压死人。现在连河东道知州登我梅家的门,都是见面赔笑作揖的做派。”
说到这里,梅老员外坐直起身,压低嗓音,正色道,
“找个家世普通的良家子,最好是白身,亲族和官场完全不沾边的,我们梅家能弹压得住。人要乖巧老实,做事有眼色不犯蠢,最重要的,长得要好。”
在梅望舒无语凝噎、嫣然拼命忍笑的视线里,梅老员外美滋滋呷了口酒,高举酒杯,对着头顶的百年老银杏树悠然感慨,
“我们阿姝生得这么好,再找个俊俏女婿,生下来的儿女铁定不会长成歪瓜裂枣。男孩儿像阿姝俊俏能干,女孩儿像阿姝聪明乖巧……”
梅望舒听不下去了,和嫣然商量说,“父亲喝醉了。我们把父亲送回房里。”
嫣然忍着笑一同搀扶梅老员外起身。
当天晚上,回到自己的杏林苑,在露天温泉池里泡澡时……
或许是被父亲口口声声的‘招赘’刺激到了,对着天上即将满圆的月色,梅望舒想起了一个人。
明晚就是十五。
原本应下那人,每月十五约定相见。
却不想身子最近吃多了温补药,正好撞上不方便的小日子。
汩汩活水缓慢流动的水声里,梅望舒趴在温泉池边,借着灯火写下一封简短的解释手书。
嘱咐梅家下人第二天早起入京,明日送进宫去。
这才安心睡下了。
梅家送信小厮去京城跑了一趟,没有带回预料中的宫里回信,却带回了一封叶昌阁的手书。
信里言辞殷切,直说北魏国使节即将入京朝觐,相关准备事务繁琐且多,导致朝中忙碌不堪。叶昌阁不忍见圣上终日劳碌案牍,催促爱徒回京助力。
“叶老相爷说,北魏国使节即将入京,领队的是北魏国皇子和左相,京畿一带的防卫治安要重新部署,近日已经忙到连齐指挥使都派出去协防京城了。大人这边若是方便入京的话,务必给叶相爷个准话。”
梅望舒握着老师手书,想了想,吩咐跑腿小厮,
“你明日再回去京城一趟,和叶老师说,我这两日实在不方便,三日后回京。”
六月十八这天,天上浓云聚集,大清早地下起蒙蒙小雨,给持续多日的盛夏酷暑增加几分凉爽水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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