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众臣都知道石碑之事。但是此事关系重大,大家只是心知肚明,并没有人敢于公开议论此事,这是林荣第一次以公开的形式来讨论此事。四位大臣都低着头,仿佛地面上绣着花朵一样,不过,陛下已经发话,总得有人要首先回答,三位大臣经过短暂地低头,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向了负责永济渠工程地侯云策。
林荣也把目光转向了侯云策。
黑雕军在西北发展过于迅速,屡败胡族,甚至打败了兵力强大的契丹人。侯云策在西北声威赫赫,正因为此,变成了不带兵的宰相。当侯云策毫无怨言地回到了大梁之后,林荣对侯云策恩宠有加,虽然黑木盒子和锦书多次密奏侯云策暗中掌握的侯家商铺富可敌国,林荣也置之不理。在林荣心目中,爱钱的大臣总比爱权的大臣更加值得信赖。
侯云策见到众人的目光,道:“依臣的愚见。这件事情肯定有人捣鬼,其用意十分阴险,就是想搞乱朝政。”
侯云策知道第一块石碑的来历,而确实不知道第二块石碑的来历,所以就说了一句费话。林荣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仍然盯着侯云策不转眼。侯云策只好继续道:“任何事情都是有因才有果,这件事情谁能从中受益,谁就最有可能是主谋。”
听闻此语,三位大臣眼睛一下就睁圆了眼睛,紧盯着侯云策。
侯云策不紧不慢地道:“最大的受益者是西蜀,现在我军大兵集结于凤州,西蜀当然希望我们内乱,所以,此事最大可能是西蜀的奸细所为。”
范质是资深宰相,处事极为老道,他赞许地看了一眼侯云策,心道:若因为两块石碑而大动干戈,轻无数人头落地,重则引起朝堂动荡,侯云策把此事推到西蜀身上,倒不失为一条妙法。侯云策能快速崛起,看来也有些真本领。
李重进也暗自松了一口气,王增之言让李重进第一次认识到侍卫司和殿前司密不可分的关系,现在两块石碑锋芒都指向殿前司,这让李重进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虽然他对侯云策不满,可是对于侯云策这种解释还是很极为欢迎地。
侯云策的解释,也正是林荣最想要的答案。
当林荣的目光转向范质地时候,范质接着侯云策的话题道:“西蜀的离间计就如南唐的手法如出一辙,他们打不过我们,就妄图挑拨君臣之间的关系,其心可诛,只不过这等小儿般的离间计,怎么能够骗得了英明的陛下,从这一点我们也看得出,西蜀对战事毫无信心。”
范质眼睛余光见林荣脸色平常,知其没有反感,又道:“石碑事件,朝廷应当淡而处之,正所谓见怪不怪,其怪必败。至于挖出石碑的民工则全部处死,免得他们四处播弄谣言。”
林荣也不想因为两块莫名其妙地石碑破坏北伐大计,道:“范相所言是老成谋国之道,石碑之事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以后大家再也不准提及此事。”又对着李重进道:“李将军,此事就由你来办,凡是知道石碑的村民,悄悄集中在一起,全部处死。”
侯云策命令飞鹰堂在河中投放石碑之时,只是想到如何赶走杨光义,并没有考虑到会连累到如此多的河工,此时林荣话已出口。皇帝金口玉牙自然无法更改。
回到营帐之时,侯云策想着无辜被处死的河工,心里不免有些内疚。虽然并不是自己下令处死河工,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河工也是由于自己而死。侯云策并非婆婆妈妈之人,此时知道事情已无法扭转,稍稍有些难过之后。也就把此事抛在了一边。
按照惯例,侯云策坐在帐中练习《天遁功》,他练习此功法已有五年时间,虽说一直没有练成传说中的内功,身体却受益多多,耳聪目明,侯云策初期也没有感受到此功法的妙处。随着功力日渐加深,侯云策对天遁功理解的越来越深。
天遁功开篇引用了老子地一句话:“有物混成,先天地生。萧呵!寥呵!独立而不改,可以为天地母。吾未知其名,强名之曰道”。
侯云策原本对此并不是真正了解这些“道”之类的话, 可是练习天遁功后,侯云策每日精力旺盛,可以说是百病不侵。他对于“道”仍然没有深刻的认识,却从天遁功中切切实实感受到道家“整体”理论地妙处。人是一个复杂的整体,任何局部病变都和整体有着密切的关系,因此,在认识疾病时,道家需要始终从整体出发。天遁功并没有针对特有的疾病,但是固本强源,也就间接对付了所有疾病。
侯云策来到中原已有六年多时间,岁月似乎没有在其身体上留下丝毫痕迹,甚至比六年前的身体状态还要好一些,侯云策知道这要归功于天天习练的天遁功。正因为此,对于陈抟这类神神秘秘的高人,侯云策也有那么一丝高山仰止。
正在灵台空明之时,一阵细微的脚步声音传入耳中,若不在练功状态之中,这类细微的声音侯云策也听不到。侯云策仔细分辨了一会,这是两人的脚步声,而且这个脚步声和巡逻军士的脚步声音不同,巡逻军士十人一组,脚步声既响又有节奏,而这个脚步声音细微且无节奏,料是夜行客所发出地脚步声。
平常时候,侯云策及众位大臣在距离林荣如此近的时候,都是不能拿武器的,只是在狩猎期间,所有的近臣都充许带武器,侯云策随身武器是一张大林禁军制式长弓和百炼刀。
林荣以及几位重臣的营帐都有前后两道门,前门是大门,后门是小门,小门也就是预留地安全通道,只能从里面打开。侯云策轻轻地拉开小门,通过一条小缝向外观察,在林荣大帐外围,四支火把照亮营帐四周。
侯云策观察了好一会,这才看见伏在草地上的夜行人,这两人均穿着禁卫军灰色军服,伏在草丛中,躲在火把阴影处极难发现,显然经过了精心准备。
侯云策心里打了一个激灵:这两人怎么通过重重禁军防线,来到了林荣帐前,莫非是李重进要反?
侯云策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现在侍卫军聚于林荣大帐四周,如果李重进要谋反,林荣和众大臣都是瓮中之鳖,毫无还手之力,根本用不着派人暗杀?想通了此节,侯云策立刻大喊道:“有刺客。”
守卫在林荣帐前地军士有五十人,领队的是林震,他是林荣的一个远房侄子,孔武有力,被选来做林荣的护卫,林家人丁一直稀少,因此,林荣也有栽培林震,先让他在自已身边充当护卫,等立有功勋之后,再委以重任。
两名刺客见行迹暴露,跳将起来,发声喊,朝林荣帐前奔去。帐前亲卫听到喊声之后,正在惊疑地查看刺客,因为两位刺客趴在草丛中,又恰在火光的阴影之中,亲卫们一时没有发现刺客,此时刺客主动跳起来,反而暴露了目标,亲卫们立刻围了过去。
林震见到只有两名刺客,也就放下心来,大喊道:“一火迎敌,其余人围住大帐。”
火是大林军最小编制,一火十人,以十名百战余生的军士迎战两名刺客,料来没有多大问题,此时林震最担心的是刺客还有后援。
侯云策手持大弓已从大帐后门走了出来,他怕被亲卫误伤,就着在自己的大帐外看亲卫和刺客对峙,侯云策看到林震临危不乱,暗自赞叹:林震颇有临机应变之才。
亲卫们作战经验极为丰富,并不冒进,围成一个极小半弧形,等着刺客进攻。两名刺客运刀如飞,转眼间便刺伤了三名亲卫,却没有冲破亲卫们的防守。
一名刺客左手一扬,黑暗中也不知是什么暗器,一名亲卫惨叫一声摔倒在地,另一名刺客见状再次攻上,在火光中,只见刀光闪烁,一柄普通的腰马竟如游龙一般,亲卫们一时手忙脚乱。外围的刺客接连出手,又有三名亲卫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眼见两名刺客就要攻破亲卫们的防线,突然“飕、飕”两声响,在外围正准备扬手的刺客只觉后背一阵锥心之痛,眼前的火光突然变得异常刺眼,刺客一咬牙,用最后的力气扔出飞刀。
侯云策气定神闲收了弓,用眼搜索四周。
林震下令道:“捉活地。”
十多名亲卫把负隅顽抗的剌客团团围住。刺客眼见难以得手了,放弃了抵抗,长笑一声,把腰刀扔在地上,然后就站着不动,由于林震已下令活捉刺客,一名亲卫见刺客扔掉腰刀,一个虎扑,抱住刺客双腿,把其摔倒在地。
林荣、侯云策快步来到刺客身旁,第二名刺客露出一幅似笑非笑地表情,口角有一丝鲜血,已服毒身亡。这种表情侯云策极为熟悉,在郑州过地第一个中元节,刺杀侯云策的刺客自杀身亡之时,正是这种表情。
林震跪在林荣面前,“小人无能,没有捉到活的。”
林荣突然怒道:“混帐,赶快起来,让军士们搜索现场,除了几位大人,不要让其他人进来。”
话音未落,营帐外的平地上,突然跃起一名灰衣人,他手持一张上好弦的手弩,抬起手弩对准林荣,事起仓促,林荣已来不及闪躲,跪在身旁的林震正在起身,听到数名军士的惊呼,他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假思索地扑到了林荣身上,后背已中了一枝弩箭。
发完此箭后,灰衣刺客也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等到随行太医箭开林震的军服,箭伤处已是一块黑色,太医急对徒弟道:“箭上有毒,快去取解药。”由于陛下站在一旁,徒弟就有些惊慌,道:“取哪一种解药。”有数种毒药会让伤口发黑,太医一时也拿不准应该用哪一种,侯云策见状,道:“此伤应是乌头毒。”
(第二百四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