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自己就好像白日做梦一样,一切都是幻觉。
随着他慢慢的走到我的面前,我的呼吸越变越急促,忍不住问他:“你到底是谁?你……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他单膝跪在我的面前,一双深邃的点漆乌眸极为庄重的凝视着我,“苏小姐,我没有开玩笑,我正缺一个妻子。”
正当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指上就被戴上了凉凉的东西。
低眸一看是一只翠绿欲滴的翡翠戒指,戒指上雕刻这一只栩栩如生的飞凤。那般样子巧夺天工一般的好看,在艳阳下更加显得玲珑剔透。
奇怪的是当我戴上这枚戒指的时候,就感觉浑身的力气好像又恢复了。
面对这样一个陌生的男子求婚,在这种场合下试图挽回我的颜面。我禁不住捂住了唇,心头有些惊喜,却很是理智,我怎么能随便就答应一个不认识的人的求婚呢?
即便是要气简烨,我也做不到这样的事情。
在下面的无数双眼睛盯着的情况下,我有些为难的看了他一眼,将手指上的戒指褪下来,低声的回答他:“对不……”
“小丫头,别急着回答,先问问你的心,要不要拒绝我。”那个男人的大半张脸都被口罩遮住了,墨镜勾在西装的口袋上,一双乌眸邪异中还带着一丝缱绻和宠溺。
这让我一瞬间,将他的身形和一个人重叠在了一起。
我浑身一震,惊诧的看着他的眼睛,停止了脱戒指的动作,伸手要将他的口罩摘下来。我现在只想知道,他是谁,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替我解围。
他冰凉的手握住了我朝他伸去的手,指尖带来的触感并不如同活人一般温热而又弹性,是那般的冰凉如玉。
触感细腻,如羊脂玉的表面。
会是他吗?
我感觉自己慢脑子都回荡着一个魔性的声音,他因为我受到了重创,他很不好。而眼前的这个男子虽然看不到脸,却有着冷傲的气势,以及高大颀长的身形。
那般邪冷的气势,和他是那样的相似。
突然,我腹中的宝宝似乎大喊了一声:“爸爸……”
我眼眶湿润了,脱口而出:“你……你是凌……”
我不知道凌翊怎么就变成了江城首富的弟弟,但是我知道眼前的这个男子就是他,我可能认不出他来。
可我的宝宝,他绝对不会认错自己的父亲。
但我话还没说完,就被这个男子轻轻的掩住了口,眉眼间的笑意带着邪魅的感觉,“我是连君耀,刚从英国回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和简先生一样是弯的,我可是只对女人感兴趣。”
“为……为什么选择我……”我感觉自己的眼泪止不住了,就好像坏掉的水龙头一样,不断地掉泪,“你不嫌弃我吗?我……”
泪水模糊了双眼,却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我看到他完好无损的站在我面前,我心底的一块大石头才落地,只要凌翊没事就好。至于他为什么会连君耀已经不重要了。
我好怕他真的因为红线被剪断,重创出事。
他的双眼依旧是带着邪异的笑意,温柔的将我脸上的泪水擦去,“小丫头。我还怕你嫌弃我丑,我自幼就被大火毁了容貌。你会嫌弃我吗?小丫头……”
“我……”我再次将手伸到了他脸上的口罩旁,指尖已经摸到了口罩外面一层略微有些粗糙的质地,“我能看看吗?”
我想看看口罩下面,到底是不是藏着凌翊的脸。
还是一张被大火毁容的,充满了疤痕的面容。
他点了点头,单手将脸上的口罩摘去,就听下面一个女人发出了发出了一声低喝,“弟弟,你别胡闹了,既然刚从英国回来就该好好休息。”
那个女人我认识,是简烨的姐姐简思。
如果不是简思嫁给了江城首富连君宸,简家也不会从普通的小康之家,一夜之间发家致富成为江城的上流社会。
她今天穿了一身高贵的香槟色抹胸长裙,脚上穿着著名设计师定制的红底鞋,白皙的手腕上带着简约而又翠*滴的手链。
脖子上戴的钻石项链,据说是连君宸三个月前才从拍卖市场买下来的,市值过亿。
就这么一个高贵的江城贵妇,在人群中尖叫的表情,颇有几分滑稽。站在简思旁边的连君宸皱着眉头,表情略显尴尬,却没有说话。
那个站在我面前的,我不知道该叫他连君耀,还是该叫他凌翊的男子,摘掉了口罩之后。露出的是一张极为精致的轮廓,只是右脸侧边的大片皮肤有暗红色的凹凸不平的疤痕。左脸上的疤痕好像通过手术治愈了一部分,只有浅浅的一部分。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整张脸给人那种丰神俊逸的感觉。
除了疤痕之外,五官精致到完美,高挺的鼻梁宛若精致的玉如意。唇也有烧伤的痕迹,唇角轻轻扬起的时候,有一丝邪异和不羁。
“嫂子,我没胡闹。”他随手将我的头埋进了他冰凉一片的胸膛,任由我的泪水打湿他衣料,指尖柔和的轻抚我的发丝,“只要她不嫌弃我,我就娶她。”
我在绝望之时遇到了凌翊,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之后,居然还有一丝闪耀的光,在照耀着我的世界,让我有了继续走下去的勇气。
在那一瞬间,我哽咽的出声,“我不嫌弃你,我……我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带我走,带我走好不好?我不想在呆在这个地方了,我觉得脏……”
“小丫头,你别哭,我最见不得女人伤心难过的样子了。”他单手搂着我,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想想他傲视所有人的样子。
完全不在乎别人的阳光,那般的桀骜不驯,性子乖戾。
简思大概是气疯了,原本甜美温婉的声音变得极为奸细难听,“你疯了吗?我不同意你娶她,她可是我弟弟不要的女人。简烨说实话,也是你的弟弟,你怎么能……能要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我的心一下慌了,推开凌翊,看着他。
我没想到简思也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泼妇骂街一样的话,我的父母可是还在下面,虽然我没找到他们在哪儿。
只要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应该知道人言可畏。
我真害怕这辈子都被人戳着脊梁骨,被人谩骂成为一个荡妇。
凌翊搂着我的肩膀,目光已经变得阴沉了,“我喊你一声嫂子,是给我哥面子。你羞辱我的未婚妻,就是羞辱我。”
那个声音无比的幽冷,如同刺入内脏的一把锋利短刃让人听有些不寒而栗。
话音刚落,原本那几个跟着凌翊的那几个黑衣大汉,只是看了一眼凌翊冷酷的目光之后,就立刻会意,将这个女人给拖出去了。
“苏芒,你愿意嫁给我吗?”凌翊举起我那只戴着翡翠戒指的手,放在了他的胸膛,他的胸膛是那样的冰冷。
但我却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沉沉的跳动。
我战栗了身体,颤抖了很久,才缓缓的点头。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即便是千年尸体,他即便是毁容的连君耀。可他无数次救我,又在这种情况下为我解围,还是我孩子的父亲。
我难道要拒绝他,在这个地方继续受简烨的羞辱吗?
我心头憋了一口气,就不能让简烨得逞,我就是要当众嫁给凌翊。
他嘴角又是一扬,轻轻的将我的下巴抬起,唇瓣堵住了我的唇。下边一石激起千层浪,有唏嘘不已的,也有骂我是狐媚子,狐狸精的。
但乱骂出声的人都被黑衣大汉粗暴的“请”出去了几个人,然后便没人敢乱说话了。
我被这个吻吻得全无招架之力,全身酥麻的倒在他坚实的怀中,他将我打横抱起,“小丫头,我带你走。”
“去哪儿啊?”我看着他深邃的目光,就好像跌入了黑洞中,一下竟无法自拔。心跳不断地在加速,那种感觉,让人脑子里真的是变得一片空白,眼睛里只有他。
他不看在场的任何人,抱着我朝简家的大门走去,唇瓣轻启,“洞房。”
“可还没……还没结婚呢……怎么就……”我手心里全是汗,那都是因为事情来得太突然,我紧张的。
可是肚子里的宝宝却很兴奋,“爸爸妈妈入洞房啦……”
我和自己腹中的胎儿是有心电感应一样的存在的,可以轻易倾听到他的想法。脸上登时羞的滚烫,透过后视镜甚至能看到自己通红的脸颊。
一个才几个月大的胎儿,居然能说出洞房两个字。
这……
这也太早熟了吧,难道鬼的孩子都这样吗?
后视镜里除了我通红的脸,还有开车的人的半张脸。
是个长相清冷的女人,眉眼之间还有几分熟悉,不过这个世界上长相相似的人太多。凌翊身边的人,估计都是幽都来的,所以也没有多想。
抚摸着肚子,我低声责怪了一句:“你这个小东西怎么吃里爬外,把我给卖了呢。我这还怀着你,你就和别人一块坑我。”
肚子里的宝宝好像有些不服气,居然从我的肚子里出来了,变成了个拳头大小的,身子会发出亮光的小婴儿。
他的速度非常快,身子一闪,精致的藕臂就依恋一般的搂住凌翊,奶声奶气的说道:“他才不是别人呢,他是最亲爱的爸爸。”
我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肚子里的这个小宝贝,他总是能自己出来,还想根本就用不着呆在我的肚腹之中一样。
我有些无奈的看着他们父子俩,凌翊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单手搂住我的肩膀,嘴角依旧是邪异暧昧的笑意,“小丫头,别害怕。人和鬼之间的孩子就是这样,灵体和*相互融合,又可以随意分开。他只是灵体出窍,肉身还在你腹中。”
这一番话,说的有些玄乎,我只听懂了一半。
下意识的摸了摸小腹,感觉到小腹的确还有些微微隆起,宝宝似乎还在我的肚子里。那现在搂着灵异的,是他离开*的魂魄吗?
造物主还真是神奇,人和鬼结合,生出的孩子竟然是样的奇特。
我摸了摸他冰凉凉的小脸,一点也没有觉得害怕的意思,甚至更觉的离不开这个可爱而又与众不同的孩子,“我……我才不怕他呢,他是我儿子。”
开车的那个女人把车开到了路口等红灯,突然开口了,“老板,去哪儿?”
那个女人的声音挺熟悉的,而且是我经常听的,在记忆里那声音好像是从某种音响或者扩音器里发出来的。
她好像是我身边的人,但是谁我居然一时想不起来。
凌翊吻了一下我的额头,说道:“既然夫人说结了婚才能入洞房,那便去先去民政局吧,我们先把婚结了。这样她就跑不了了,永远都是我的人了……”
“去民政局?”我反问了一句。
凌翊抓住我的手,慢慢的把玩着,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反抗,居然很没出息的就靠着他。我觉得特别累,他这样的宠我,我居然有种离不开他的感觉。
只听他慢慢的用如月光般沧冷而又带着些许威严的声音说道:“难道你不愿意嫁给我?刚才在大庭广众之下,你可是亲口说的让我带你走。”
我愿意吗?
我的心跳的好快,我第一个念头居然就是愿意?
我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我真的喜欢这个神出鬼没,又不分青红皂白占有我,搅乱我生活的千年僵尸吗?
我有些慌乱,嘴里找着借口,“我……可是我爸妈,爸妈……还在简家……”
“他们被我提前安排在了宾馆,没来参加婚礼,你放心,今天这件事,谁敢在江城传,我就割了他的舌头。他们二老,永远都不会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他似乎在安慰我,说的时候语气又有些毒辣,言语间冰冷刺骨。
我紧张而又恐慌的心情微微有些放松下来了,凌翊想的可真周到,我今天丢脸狼狈的一幕,好歹是没有让我的父母看见。
可这个男人他并不是一个人类,威严而又邪异。
我甚至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我有些忐忑,又说道:“可是登记结婚要户口本。”
“我让他们把你的黑色小包带上了,你的户口本应该在里面吧?我的户口本也随身带着,去了民政局,就能立刻结婚。”凌翊随口说道,深邃的眸子凝视着我。
黑色小包里的确放着我的户口本,那是我本来打算今天和简烨一起去民政局办理结婚手续。
“你怎么知道的?”我皱了眉头,有些紧张。
我没想到凌翊真的要和我登记结婚,我一开始以为他只是为了帮我救场,没想到,他一只鬼,或者一只千年僵尸真的要和我结婚。
而且,他还有身份证,拥有另一个活人的身份。
那个开车的女人等到绿灯亮了,才淡定的踩动油门,把车子开出去,“好的,老板。”
听到她这句话的时候,我的脑子里猛的灵光一现,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女人她就是我们学校的教导主任司马倩。
或者准确来说,她是阴阳代理人。
她怎么会给凌翊开车呢?
我脑子里突然又变的有些混乱了,这个凌翊从来都是那样的神秘。我不知道他的身份,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小丫头,你小看我?”凌翊打断了我的思路。
我稍微愣一下,就当做没看见开车的司马倩一样,试图在到民政局以前了解凌翊这个家伙,“你是幽都的大人物,当然无所不能,可你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连君耀?”
他突然停下了玩弄我手指的动作,将我的掌心摊开,在上面一笔一划的写了一个复杂的汉字,“在战国以前,连姓也是芈姓,懂吗?小丫头。”
我心头一动,鼻子有些酸酸的,眼里好像有液体要流出来了。
脑子里想到的是那根亲手被我剪断的红线,红线上串着的黑色的石头上,就刻着一个芈字。原来这个字,是这个意思。
芈凌翊。
这是他的姓氏,我不知道我何时和他有过冥婚,只是现在想到这层联系没有了,就感觉心被揪住了一般的疼。
我下意识的低眉去看自己的手腕,手腕上和简烨的红线一直都在。
突然,那根红线正在如同水蒸气一样慢慢的消散,我的心口好像被人开了一枪一样,有种爆开一样的疼。
喉头发痒,好像有什东西涌出来一样。
我一低头,带着腥味的粘稠的液体毫无征兆的从嘴里涌出来,我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好像在一点点的流逝掉。
耳边凌翊的声音变得有些模糊,“小丫头……小丫头……我不许你有事,司马倩先不去民政局了,把车开到我家去。快点……”
腹中的宝宝似乎受到了牵连,他的灵体原本是抱着凌翊的脖子的,却在一瞬间如同烟雾一样的快速的消散在空气中。
我想伸手去摸那片分散在空气中的烟雾,却已经没法控制自己的手了,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和懊悔,“凌翊,原来……原来你当初是那样的痛,对不起……对不起……让你……让你受伤了。”
我想说无数个对不起,奈何力气有限,只说了两个。
我切身体会了,才知道我自己做了一件多错的事情,我当初真的是太草率了。
“是鸷月要陷害我,牵连了你,丫头,你别自责。”他的沉稳而又磁性的声音变得有些嘶哑,唇如雨点般的落在我的面容上。
我似乎感觉有液体掉在我的脸上,他哭了吗?
原来僵尸也有眼泪,僵尸也有感情。
想到这里,我不由觉得更加的凄凉和自嘲。就连幽都的大人物,举手投足间可以杀死鬼神的家伙,他搂着我在我脸上落下了液体,他也救不了我了。
我是不是要死了?
我在浑身力气抽干的一刻搂住了他的腰,身子好像不是自己的,热量正在流逝。脑子却特别清醒,是简烨用阴阳剪,剪掉了我们之间的冥婚契约。
我……
我正在受着和凌翊当时一模一样的痛楚,那种痛就好像整个灵魂被撕扯开来一样,腹腔内的内脏好像被溶解成了血水和血块。
这些东西都不受控制的从嘴里不断地涌出来,好像根本没有尽头一样。
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只能感受到凌翊冰凉的手臂将我紧紧的揉进怀中,平时那种邪异而又桀骜的语气变得有些慌乱,“小丫头,这种苦我来受着就好,你不用说对不起。当初如果不是你,我早就灰飞烟灭了。”
当初?
当初是什么时候,我隐约能够感觉到,凌翊在说那七年我没有的记忆。可是让人懊恼的是我根本就什么都想不起来,那段记忆好像被漂白过了一样,在我的脑子里没有留下任何轨迹。
我害怕自己死了,就不知道过去发生的一切,我慢慢的试图张开嘴问他,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一张嘴便是鲜血直涌。我半眯的视野里,看到他慌乱的用手接住我吐出的血,那张冷傲的面容上充满了痛楚。
“老板,他落井下石,谋害老板娘。我要不要去把他……”开车的司徒倩似乎很生气,踩了刹车把车停下来。
凌翊的一张脸突然冰冷下来,如星子一般的乌眸中闪过一丝幽冷,静静的凝视了我一会儿。
突然又将我整个人都圈禁怀中,一只手和我十指紧扣,“先留着,这么就死了,便宜他了。你在他身边,继续给我查,他为什么会接近小丫头。”
我感觉凌翊好像也并不那样的简单,他话里的意思好像是在说简烨是有人故意安排在我身边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原本因为虚弱而只能半眯的眼睛,因为受到刺激猛的睁开,聚精会神的听着凌翊和司马倩的对话。
可是凌翊似乎并不想让我听到这些,只感觉凌翊用手指头在我的眉心点了一下,人就变得晕乎乎的,慢慢的就失去了意识。
唯有听觉,还有些用处,能模模糊糊的听到他们的对话。
“老板你怀疑……他是有人故意安排在老板娘身边吗?他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好控制,他……”
虽然听觉变得模糊,可是司马倩冷冰的声音依旧可以刺破耳膜,传到我的脑中。
就听凌翊说道:“必要的时候,洛……辰骏会帮助你的。”
那一瞬间,我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洛辰骏居然是凌翊的人。而凌翊却对我说,我被简烨利用,害得他被重创,是鸷月在陷害他。
那这整件事,到底是谁在算计谁?
只听司马倩又说道:“老板,她……她好像是活不成了,您打算怎么办?”
我已经感知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整个世界都是一片黑暗的。唯一幸运的是我的大脑还能运转,还能听到外界的声音。
这对我来说是幸运的,不断地呕血,让我的喉咙口一直有种被呛到的难受的感觉。
但是现在好多了,没有痛苦,只有无限的黑暗。
当司马倩问到这一句话的时候,周围突然陷入了安静。
我的意识在黑暗中,好像遗世独立了,就连声音也听不见了。我变得有些绝望,我大概是真的要死了,灵魂也许已经飘到了没有一丁点光芒的幽都。
突然,好像传来了一个沉稳而又磁性的声音,这个声音中还带着让人心痛的怜爱,“用我的命,换她活着。”
“老板,你可是……你可是费劲千辛万苦才……才有的这么一个机会。”司马倩原本冰冷而又镇定的声音变得激动,而后似乎又受制于他的威严,慢慢放低了声音,说道,“老板,我并不是要冒犯你,您这么做,不正是鸷月想要看到的吗?”
凌翊放弃了什么机会?
鸷月又在利用我,算计凌翊吗?
我在那一瞬间,内心变得颤抖。
脑子里好像炸开了一样,变得有些天旋地转,身体又好像能够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顺着我的面颊流下去。
我的潜意识知道,大概是我掉泪了。
喉咙口火烧一样的感觉,逐渐的又变的清晰起来。
可是这样的痛苦,根本比不上我内心的触动,凌翊说要用他的性命换我的。我是绝对不同意的,我要他活着。
心头好像有一个声音,在拼尽全力的怒吼,要司马倩阻止凌翊做傻事。
却感觉眼角有一只冰凉的指腹轻轻的抚摸而过,似乎是把我脸上湿湿的液体擦去,他吻了我的额头,语气似乎有些无奈,“小丫头意志还真够坚强的,这样都没能封住你的意识,能搂住我的脖子吗?我们回家了……”
回家了?
我感觉有些凄凉,我的脑神经中枢,似乎感觉不到自己的手了。虽然是这样想着,却能感觉到我的双手不自觉的已经勾到了某个人的脖子上。
我想到了简烨的死,想到了幽都的时候,他为了留在了冰冷的阴街上。
那虽然是简烨的算计,可我再也不想经历同样一次遭遇,我不想让凌翊为了我死去。千年僵尸已经是死物了,再死一次,他会不会就永远的消失了?
心口有种火蚁啃噬一样的痛,我不想在失去了,我不想孩子没有了父亲。
凌翊,别……
别为我做傻事!
我用尽全力张口,却根本说不出任何话,只能任由冰凉的液体顺着眼角滑下去。耳边是凌翊轻而温柔的呢喃,“丫头,好好睡一觉吧,我会永远护着你的。”
蓦地,我的心静了下来,意识也渐渐变得模糊。
他答应要护着我,说明他不会死了,对不对?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是一片的黑暗。只能听到一声又一声的水滴声,而且在还有着寂静的回声。
阴凉的风吹得我瑟瑟发抖,我发现身下软软的,我似乎躺在一张床上。
我挣扎的撑起身子,想在身上摸索的找到手机,把周围全都给点亮了。摸在自己身上,却发现身上穿的已经不是婚纱质地的衣服了,而是柔软的如同丝绸一样的布料。
这里是哪里?
我只记得我昏睡以前,还在被凌翊搂在怀中的,他让我好好的睡一觉。还说过,要永远的保护我。
这里应该是凌翊的家。
我手心里出了冷汗,对着黑暗喊了一声:“凌翊,凌翊……你……你在哪儿?”
沉闷的安静中,突然传出了一阵又一阵古怪的笑声。那笑声实在太尖利了,让人浑身汗毛倒竖。
从天花板上猛然就垂下了几个带着荧光的昆虫,看着像是蜘蛛一类的东西。
它们虽然会发光,但是却没法照亮周围,笑声好像就是从这些古怪的蜘蛛的嘴里传出来的,“这个傻女人醒了,没想到老板会喜欢这样的女人。”
“你少说两句啊,要是老板听见了,你就又要死一次了。”
“呜呜呜……老板都死了,我们没有老板了……呜呜呜,没人杀我了……”
……
带着钴蓝色荧光的蜘蛛们,似乎在因为它们老板的死窃喜着,古怪的笑着。却又好似极为悲伤,没一会儿又集体的,如同老蛤蟆一般的哭着。
那哭声悲恸而又尖利,让心头不自觉的发毛。
又忍不住被这种悲哀所魅惑,也变得极为的伤心,我的手不自觉的抓紧了床下的被褥,浑身战栗起来。
它们靠着蜘蛛丝,一会儿上去,一会儿下来。
直接就落到了人的面前,弄得我几乎都要崩溃了,凌翊到底在哪里。他家里怎么会这样的恐怖?
还说是……
他已经死了!
我……
我掉进鬼窝里了?
房间的墙角不知何时有了亮光,是一只白色的蜡烛。
蜡烛上燃烧着的是青蓝色的火焰,火焰在一阵阵阴风当中,别吹得忽明忽暗。我见到亮光了,急忙跳下床,走到墙角拿起蜡烛,尝试着寻找出路。
蜡烛在手中的能见度很低,但是至少能照亮前方半米。
手捧蜡烛我慢慢的朝水滴的声音走过去,那是一个又老又旧的盥洗室,盥洗室里有一股古怪的发霉的味道。
光着脚走进去,地上有种刺骨的寒冷钻进脚底心。
我咽了一口唾沫慢慢的朝滴水的水槽走进,水槽那边似乎也有人在嗤嗤的发笑,只是声音有些小,只是淡淡的在笑着。
“凌翊,是不是在吓我?你在哪儿,快出来!我……我怕黑……你出来好不好?”我走到水槽边,看到水槽里的东西一瞬间吓得把蜡烛给扔到了地上。
那是一个人头,看侧脸还有些像简烨的人头。
水滴一点一点的滴在人头上面,人头似乎已经被水泡发了,又肿又胀,皮肤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白。都能看到皮下各类组织,还有青色的血管。
我去,我是不是因为才被简烨伤害了,所以看什么都觉得想简烨?
我有些郁闷,蜡烛掉到了地上到处一片漆黑,已经看不到水槽里的情况了,只有脚下掉蜡烛的地方被照亮了,地上有一摊暗红的血迹。
耳边幽幽的传来一个男人凄凉的声音,“芒芒……我死了……芒芒,你好狠心啊,你居然让凌翊把我害死了……”
真的是简烨的声音,他居然死了。
脑袋还出现在了凌翊他们家的水槽里,凌翊在车上的时候明明还吩咐了司马倩先不要弄死简烨,按照道理简烨应该没有那么快就被凌翊报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的心一紧,从地上捡起蜡烛,往水槽里面又照了照,想看清楚里面的头到底是不是简烨的头。
水槽里面居然多了两个人头,变成了三个没有身体的脑袋,多出来的那两颗头都轻轻的闭着眼睛。其中有一颗头颅特别的恐怖,连接着脖子断口处的地方朝上翻着,里面被水泡的发白的颈椎骨,还有筋脉血管、气管、食道之类的东西看看的清清楚楚的。
我感觉自己的整个后脊梁骨都在嗖嗖的发凉,又多了两个陌生的脑袋,那个属于简烨的人头对着我扬着唇角发笑:“芒芒,虽然我爱上了司马倩,可是我还是忘不了你。芒芒,你过的好吗?我不是故意伤害你的……”
我就感觉自己跟做了一场梦一样,脑子乱七八糟的一片。
这一定是做梦,或者幻觉。
简烨喜欢的是男人,他不是和洛辰骏滚床单吗?
怎么会又和司马倩搞上了?
这也太乱了,真是剪不断理还乱,事实的真相好像就近在咫尺。却离我又是那样的遥远,变得扑朔迷离,可遇而不可求了。
我伸手用力拧了一下自己的侧脸,确定这不是做梦,可是就在我疼的直龇牙的时候,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从水龙头的水滴变成了诡异的红色液体,慢慢的流出了一个人头形状的东西。
然后“咚”的一声掉进了长满了青苔的湿漉漉的水槽中,不要问为什么死人脑袋那么大的东西会从水龙头里流出来。
人脑袋有多大,水龙头口才多大,这是绝对违反物理原则的状况。
可是事情就在我眼前发生了,事情就是发生了,这一只脑袋她有着长长的头发,安详的闭着眼睛,脸上的皮肤被水泡的有些浮肿和透明。
嘴唇冻的已经是青紫,长长的头发被水纠缠的在一起。
它明显是一颗女人的脑袋,看着很像司马倩的脑袋,它的冰冷的目光微微一斜看了一眼简烨的人头。
其他的人头,也纷纷朝简烨的头看去。
这下把简烨的头给吓坏了,就透明浮肿的脸更加的惨白,他幽幽的说着:“芒芒,我和洛辰骏什么都没做,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是……是司马倩出的主意,让我故意把你气走,再在人前羞辱你……事后……事后你跟着那个男人走,我已经后悔……”
简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几个头颅,猛然张嘴发难,在一瞬间啃没了。
连一根头发都没有剩下!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杀人灭口一样的!
我勒个去啊,我吓得腿脚都有些发软了,下意识的退后半步,却退进了一个冰冷的怀中。他的手臂轻轻的环住了我的腰肢,低声的说道:“小丫头,你在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