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1 / 2)

见铁面阎王面色不豫,他赶紧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更多:“这字是卫夫人的簪花小楷,却不拘女气,落笔之间自有一种开阔的气度……”

“本王不是叫你来鉴赏字画的。”卫珩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大理寺是破案的地方。”

“可是微臣只会画画,不会破案啊。”胡廷玉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卫珩对旁人一向没什么耐心,奈何阮秋色失踪一事,除了知道是她自己乔装离开月老祠,且多半与阮清池有关外,唯一的线索就是这封信。

这信所用的纸张与墨,在他看来并无什么特别,但胡廷玉作为书画行家,兴许看出些不同来。

卫珩深吸了口气,耐着性子道:“破案并不比作画难。这纸张,墨色,包括笔触,胡大人若能看出什么特别之处,都说出来。”

他倒也没对胡廷玉抱什么希望,毕竟通过纸墨来寻人,实在是大海捞针了些,只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罢了。

不料胡廷玉捻了捻这纸,又细细嗅闻了片刻,还真犹犹豫豫地说了句:“臣倒是能说两句,只是不知道算不算特别之处。”

“你只管说便是。”卫珩抱着手臂,挑眉看他。

“先说这纸,这纸白韧光洁,是熟宣中的一种,却又比平常宣纸薄了许多,比起写字,更适合用来拓印,制图。”

卫珩微一点头,眼底多了些沉思之色。

胡廷玉难得没有被骂,顿时受到了鼓舞,说得更殷勤了些:“您再看这墨,这墨毫无渣滓,比寻常墨色多了许多光泽,说明墨里油质较多,臣等作画时,会用这样的墨来画细微之处,因为含油多的墨不易晕染,干得也更快。”

“说下去。”卫珩的眼神简直可以称得上赞许。

胡廷玉找到了破案的感觉,又细细地观察了一阵阮秋色的字,兴奋道:“虽然熟宣和油墨都有防晕的功效,可这笺上笔触纤细明晰,毫无晕迹,恐怕用的也不是普通的笔。”

“哦?”卫珩眼带探究。

“这笔应是比一般的小楷笔还细些,用的是比狼毫吸水还差的硬毫,比如马毫或是鹿毫。这样的笔本也不是来作画写字,更像是手艺人用来描花样的。”

“胡大人,”卫珩眼里着实有些诧异了,“本王必须收回之前的话。”

胡廷玉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心里还在紧张,就听见卫珩道:“你绝不是废物,相反,还有用得很。”

“多……多谢王爷。”胡廷玉额角一抽,却还要躬身向他道谢。

卫珩也无暇关照他的神情,急声对时青道:“按着胡大人方才说的,去查全城售卖这些画材的铺子,看看近日是否有人同时购买了这几样材料。”

时青正要领命离去,却见胡廷玉挥手拦住了自己。

“倒没有这样麻烦,”他眼里闪动着睿智的笑意,“方才微臣忘了说,这宣纸乃是上佳之品,是宣州的‘六吉棉连’,京中的纸坊是无法生产的。据微臣所知,这纸只在贺兰家的‘兰亭文房’才有出售。”

听到“贺兰”二字,卫珩的眼皮轻轻一跳。

他起身向外走去,行至胡廷玉身侧时,忽然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若哪日你在画院混不下去,可以来大理寺讨个差事。”

胡廷玉嘴角抽了抽,努力说服自己,铁面阎王这是变着法的在夸他。

***

“秋秋失踪了?”贺兰舒毫不掩饰眸中的惊诧,“怎么回事。”

“这不关你的事。”卫珩淡声说道,“你只需让这位忠心耿耿的掌柜回忆回忆,都有谁来买过这些东西。”

贺兰家在生意场上规矩甚严,文房的掌柜不肯轻易吐口,带回去用刑又大张旗鼓了些,所以卫珩索性将贺兰舒叫了过来。

贺兰舒没说什么,朝着那掌柜点了点头,后者便细细地回忆了起来:“平日里买这‘六吉棉连’的人不多,只有金玉行之类做手工艺的常来进货。昨日下午,有个大约三十多岁,穿着黑衣的男子来买了一打,顺便买了最细的制图笔,还有油墨。”

“那男子的样貌你可记得?”卫珩冷声问。

掌柜的神色有些为难,半晌才道:“记得一点,他长得没什么特别,所以记得也不是很清楚。”

卫珩抬了抬手,时青便差人带着那掌柜回大理寺,找画师绘制那男子的肖像。

“王爷怎么会把人弄丢?”贺兰舒目光微冷,话里带了些嘲弄,“明知道自己树大招风,还不派人护好她吗?”

“你有什么立场指责本王?”卫珩冷哼一声道,“更何况,你怎知她被人盯上,与你大张旗鼓地同她出游无关?作为贺兰家的家主,难道没有人在背后虎视眈眈吗?”

卫珩这话原本也只是顶回去而已,却见贺兰舒脸色微妙地变了一变。

他神色的变化不过是在片刻之间,很快便恢复如常,还冲卫珩笑了笑道:“王爷说得有理。我们在这里推脱也于事无补,还是各凭本事,先把人找回来要紧。”

等到卫珩带人离开,贺兰舒才对着暗处做了个手势,骆严舟立刻便出现在了他身侧。

“阮秋色失踪一事,会是‘他’做的吗?”他语气很轻,倒像是自言自语。

骆严舟摇了摇头:“听说那人刚去了青州,应是无暇来京城掳人的。”

贺兰舒像是松了口气,半晌才道:“仔细去找,就算把京城翻过来,也得把人给我找到。”

大理寺对那黑衣男子的搜查并不顺利。

根据绘出的画像,他最后一次露面是在京城西边一所客栈。但大理寺的差役将客栈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那男子或是阮秋色的半点行踪。

时青看着卫珩阴沉的脸色,忍不住出声劝道:“王爷再怎么忧心,总归要吃晚饭的……”

见卫珩并不搭腔,他又说了句:“或许阮画师真的是去见阮公,想在父亲那里逗留几日呢?”

“那些人将她带走,是让她去画什么东西。”卫珩沉吟道,“而且要用到那些材料,不会是寻常的画作。”

时青愣了愣才道:“王爷已经确定对方不是阮公?”

卫珩慢慢地摇了摇头:“那些人的画材需要现买,多半是出自阮秋色的要求——他们是外行。”

时青的面色有些凝重:“那阮画师会有危险吗?”

“不知道。”卫珩靠在椅背上,眼中晦暗不明,“她先知道了那些人的目的,才送信给二酉书肆,信里也没有求救的意图,说明她不觉得自己会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