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说!”阮秋色的腮帮子更鼓了些,很不满意地挥开他的手。
卫珩目光幽深了些,仔细地凝视了她片刻。
她一向好哄,也禁得起逗。今日却不知为何,脾气比往日都要大些。
“知道了。”卫珩收敛了面上的笑意,认认真真道,“你不喜欢这样的玩笑,以后不开便是。”
他这话算得上道歉,阮秋色听了,神情却也并未松动,反而微嗔地望了他一眼。
她面上红了红,又不自在地把脸别向一边,半晌才挤出一句:“……没有不喜欢。”
“没有?”卫珩的眉心不解地皱了皱,“你不是因为害羞,才恼成这样?”
他还以为是这事关生儿育女的玩笑开得太过火,才惹恼了她。
“你笨死了。”阮秋色着急地跺了跺脚,脸上浮起一朵彤云,不情不愿道,“害羞归害羞,可男女之间的玩笑,不就是让人害羞的么。”
看到卫珩仍是一脸不解之色,阮秋色咬咬牙,挤出一句:“你以后同我开玩笑,要说得明白些,免得我像今日这样,还在傅大人和时大哥面前丢脸……”
她到底是个藏不住话的,三言两语便将自己心中所思尽数说了出来。明明自己满心羞恼,也不知道扭捏一下,反而认认真真地教他以后怎样逗她。
卫珩的唇角忍不住勾起了几分,眸色沉沉地看她:“你再说下去,我可忍不住要抱你了。”
阮秋色顿时怔住,忘了自己方才是要说什么。她抬起头看着卫珩含着笑意的眼睛,只觉得里面星光璀璨,在这昏暗的牢房中也丝毫不掩光华。
她的眼睛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只盯着桌上的饭菜,慢吞吞地说了一句:“那你……还等什么啊。”
若不是方才跟他闹着别扭,没顾得上,她早就想扑进他怀里了。
卫珩垂着眼睫看她染着薄红的面颊,十指攥了攥,到底忍住了抱她的冲动,只是举起袖子凑到鼻端闻了闻。
他并没闻出什么所以然来,便舒了口气道:“这几日没能沐浴更衣,身上怕是难闻……”
话没说完,就被扑上来的小姑娘搂紧了脖子。阮秋色不管不顾地,整个人挂在卫珩身上,扑得他微微后仰,手忙脚乱地才托住了她的身子。
“好闻的。”阮秋色鼻子埋在卫珩颈间嗅了嗅,声音轻轻软软。怕他不信似的,又肯定地说了一遍:“美人儿身上的味道都好闻,王爷……是最好闻的一个。”
***
卫珩在军营里待了七八年,对衣食住行倒并不很挑拣。监牢的伙食虽然疏淡,他也按时用餐,此刻自然是饱的。
可阮秋色特意带来了食物,他不忍叫她失望,还是每样都尝了几口。
他进食的样子还是一贯的慢条斯理,仿佛无论身处怎样糟乱不堪的境地,他都是矜贵优雅,不动如山的。只是——
“王、王爷……”阮秋色小声在他耳边道,“你快把我放下来呀……”
自从方才她冲动地一扑,卫珩便一直没有松手。静静地抱了她一会儿,反而顺势在桌边坐下了。他手仍搂在阮秋色腰间,让她坐在自己腿上,这样的姿态,简直亲密得无以复加。
这牢房不远处就有狱吏看守着,饶是阮秋色一向胆大皮厚,也觉得羞赧不已。倒是在人前向来端肃自持的卫珩,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任她怎么劝说,还是面不改色地品尝着她带来的点心。
阮秋色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又说了一句:“王爷,等下还要说正事,这样不太合适吧……”
牢房里备了粗茶,卫珩饮下一口,才转过脸来对着怀里的小姑娘,一本正经道:“就是因为要说正事,所以才这样。”
这又是什么道理???
阮秋色瞪大了眼睛,正想同他争辩,就听见他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道:“要瞒过周围的耳目,也只能这样。”
此番入狱,卫珩身份成谜,盯着他的眼睛自然不少。但凡是有旁人的地方,阮秋色也知道警醒,只与他你我相称,不会将“王爷”叫出口。
此刻他们二人依偎在一处,落在周遭的狱卒眼里,也只能看出这对新婚的小夫妻不分场合地急着亲热,对他们言谈间的内容却是一概不知。
知道是为了掩人耳目,阮秋色也不扭捏,两手缠在卫珩颈侧,悄悄在他耳边问道:“王爷也觉得,凶手不是范昀吗?”
她的吐息刮擦着卫珩的耳廓,热热痒痒的,让人有些难耐。卫珩不着痕迹地吸了口气,才低声回答:“自然。他将自己与本王一同拖下水,不光没有好处,也没有必要。”
范昀原本就知道他的身份,便是临阵倒戈,也不需这样麻烦。
阮秋色点点头,又问:“那是贺七吗?”
“或许。”卫珩目露沉思,“按照目前的情势,确实是贺七得利多些。”
阮秋色最担心的便是这个:“那王爷如何保证他们不在牢里对你动手?”
卫珩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才道:“烟罗留下了一封信,信里写明了范宗锡与范昀瞒着贺七的勾当。我答应帮他找这封信。”
范昀私自贩卖朱门制药的废料,酿成青州疯人案的始末,阮秋色并未得知,此刻便听得有些糊涂。卫珩看她一知半解的样子,又耐心地同她解释:“这信若不及时找到,便会送到贺七手里。按照贺七的性情,若是知道了范宗锡的所作所为,定会要了他的性命。故而无论此事是否是贺七的授意,范宗锡都会力保本王,并且想方设法阻止贺七与本王碰面。”
“那若是拦不住呢?”阮秋色仍觉得不安。
“若是拦不住,”卫珩气定神闲道,“贺七定然也想知道这疯人案背后的始末,亦是不会立刻动到本王。”
“王爷真是两头通吃,打得一手好算盘。”阮秋色忿忿道,“倒叫我白担心一场。”
卫珩捏捏她的脸,又在她额角轻吻一记,当做安抚:“验尸的怎么说?”
阮秋色脸上一红,下意识地抚着他前襟的云纹道:“烟罗身上并无挣扎的痕迹,她身首分离,是被人用匕首一刀一刀地将头颅割下,创口并不平整,伤痕也与现场的匕首吻合。现场还有一大块沾满血的油毡,油毡上有刀口,凶手应是将匕首穿过油毡实施了杀人的动作,是以身上不会沾到血迹。”
这不是个有利的证据,毕竟卫珩与范昀被发现时,身上都是干干净净,完全符合作案的条件。
卫珩沉吟片刻,又道:“那仓库可有密道?门锁可有何异常?”
若他与范昀皆非凶手,此案最大的疑点便是,那凶手是如何在杀了人,离开现场之后,又将大门从里锁上。卫珩在心里推演过几种可能的诡计,都需要些机关的配合。
“没有的。”阮秋色摇了摇头,“那锁没也是市面上常见的平锁,只是沉实些。这锁需要钥匙才能锁上,没办法从门外用什么机关扣合。钥匙也在仓库一角找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