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北越国民风的确开放,他驻扎北境时,遇上边关女子,也要被她们调戏两句。昭鸾性情爽利,她都不在意这个,他一个大男人计较这么多,反而显得扭捏小气。
这几日他常常这样说服自己,昭鸾会有许多过分亲昵的举止,都是她性情大大咧咧的缘故。比起挽他胳膊或是崴了脚让他背,共用一个水壶好像也没那么过分。
喝过了水,两人在溪边坐下,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潺潺流水。
此刻熏风拂面,鸟声啁啾,气氛当真是极好的。昭鸾偷眼看了裴昱两眼,想起自己表白的计划,便清了清嗓子,柔柔地说了句:“这几日与裴公子相处,真觉得一见如故,十分投缘。”
裴昱点头应道:“是啊,像公主这般与我志趣相投的朋友,这些年还未曾见过。倘若你是个男子,你我定会是无话不谈的知交挚友……”
“男子?”昭鸾愣了愣,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难不成你觉得我有什么地方像男人?”
“啊,请公主恕我失言。”裴昱抱歉地冲她笑了笑,“公主这般文静娴雅,无论如何也是与男子扯不上什么关系的。”
昭鸾听他夸自己“文静娴雅”,便知道这几日的辛苦没有白费,于是按照原来的计划,低下头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我与父君约好了,回了北越便要嫁人的。若是如此,恐怕日后很难再与公子像现在这般谈天说地,聊个尽兴了。”
裴昱听到这里,也皱起了眉头,面上的神情颇有几分遗憾。
他方才所言并非客套。昭鸾公主不仅通晓十八般兵器,眼界也绝非寻常女子可比。无论是聊起军中见闻,还是他学武时的趣事,昭鸾都是兴致勃勃,说一句能接上好几句的。
虽然和她娇柔的外表不相称了些,但裴昱觉得,她心里像是住着个自由自在的少年,那股飒爽明朗的劲儿是藏不住的。
昭鸾观察着他面上的神情,趁势又道:“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裴昱诧异地抬头看她,突然明白了什么,也舒展了眉头道:“是有个办法,能让我与公主情谊长久。”
昭鸾毫不意外地将那句“情谊”听作了“情意”,下意识地绞起了自己的衣角,忸怩了一会儿,才红着脸注视着裴昱道:“公子是说……”
两人俱都深吸了一口气,同时将自己的心意说了出来——
“你要娶我?”
“义结金兰!”
空气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
四方馆内,昭鸾将脸藏在昏暗的光线里,吸了吸鼻子,才闷声对阮秋色说了句:“原来这些天……都是我自作多情罢了。”
“啊……”阮秋色有些意外,“可是这几日,你们不是很亲近吗?他还带你去见了师父,带你回家……”
“这些都是我主动要求的。”昭鸾哑声打断了她,“裴昱说,他根本没往那方面想。先前他听了京中的谣言,问过我是否对宁王有意,我自然是说看不上宁王的。裴昱便一门心思地觉得,既然他表哥那样的品貌我都没看上,自然也是看不上他的,所以只当我是想同他交个朋友……”
她顿了顿又小声说了句:“宁王……哪里比他好了。”
阮秋色张了张嘴,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好凑过去搂住昭鸾的肩膀,让她把头靠在自己的肩上。
昭鸾比她高了大半个头,此刻小鸟依人地偎着她,姿势有些别扭。可她也不在意,沉默了半晌,又轻声说了句:“裴昱说他已有了心爱的女子,此生决计不会变心的。你可见过他那心上人?生得比我好看,又比我更懂得他吗?”
阮秋色犹豫了片刻,摇了摇头道:“他那心上人……已经过世四年多了。”
“什么?”昭鸾“噌”地坐了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问,“他可没说那人已经过世了啊……那人是谁?怎么会过世的?”
阮秋色对裴昱与青鸾那一段过往也知之甚少,只是简单地同昭鸾说了几句。这故事听起来多少有些惊心动魄,昭鸾听得专注,偶尔还会发出一声感叹。
“……青鸾公主身故后,裴昱为了替她复仇,在京中的纨绔堆里混了几年,所以卫璜那日才那样讥讽于他。”
“怪不得,”昭鸾自然找人摸过裴昱的底,闻言点点头道,“我还说呢,以裴昱的人品性情,怎么可能像传言中那般。”
裴昱心怀杀机,试图报复的事并没有公之于众,在世人看来,他就是结结实实地荒废了四年。阮秋色接着道:“说句实话,裴昱此举算是赌上了自己的前程性命,他对那青鸾公主的执念也是可见一斑。我本该提醒你的,可那时见你好不容易找到了救命恩人,高兴得昏了头……”
她说着有些赧颜。她不光是替昭鸾高兴,也是替自己高兴,所以才忽略了裴昱刻骨铭心的这段往事。
昭鸾的关注点却在别处:“那就是说,他虽然还放不下那女子,可也没法再同她在一起了?”
她面上凄惶的神色一扫而空,眼里燃起星星点点的光亮来:“那我不是没有机会的……”
“昭鸾!”阮秋色急急地打断她的自语,“你怎么不听我说呢,裴昱心里那一块,也许已经同青鸾公主一起死了。你若还把心思放在他身上,保不齐会更加受伤的……”
“可我的心思已经放在他身上,收不回来了。”昭鸾低着头小声道,“再说,他又没做错什么,没道理要守着个记忆里的人孤独终老吧……”
闻听此言,阮秋色心里也是一酸,就听见昭鸾又道:“更何况,我与裴昱的缘分远在那青鸾公主之前。他那时年纪小,没把我们的约定放在心上,我也不怪他。这说不准便是上天的意思,就是要我晚些出现,好让他的心重新活过来的。”
“让人的心再活过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阮秋色喃喃道。
“那我也要试试。”昭鸾用手揉搓了一下脸上已干的泪痕,终于露出个笑脸来,“成与不成,总要试试才能知道。况且,要我看着喜欢的人沉湎于过往,我做不到。”
“如果……”阮秋色看着昭鸾面上坚定的神情,犹疑着问道,“如果裴昱不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还会这样……”
“现在说这个做什么。”昭鸾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如果他不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多半是不会喜欢上他的。可这世上哪有什么如果啊……”
***
阮秋色回到宁王府时,裴昱已经走了。见卫珩书房里的灯还亮着,她便踌躇着走了进去。
“表弟……方才都同你说什么了?”阮秋色犹豫道。
卫珩淡淡一哂:“还能说什么。他那性子与你差不多,辜负了人家心意,当然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那……王爷有劝他什么吗?”阮秋色走近了些,“昭鸾不肯放弃,不知道裴昱那边有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
卫珩拉着她的手,将人扯到腿上坐好:“本王自然希望裴昱能有段美满姻缘,也同他说了,青鸾公主赴死之前还惦记着为他解蛊,便是希望他能将心意交托于旁人。可他能不能听进去,就不是本王所能左右的了。”
阮秋色慢慢地点了点头:“听王爷的意思,裴昱……没那么容易听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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