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忙乱,有些事情没顾上去想。”时青面色凝重道,“夜里我细细想过,才觉得王爷此番发病,是有人动了手脚。”
“什么?”阮秋色眼皮跳了一跳,“莫非秦五爷不是自尽么?”
可是这也说不通啊……
“是自尽没错,问题在于他服下的毒。”时青道,“那毒药定是旁人给的,因为下狱之前我们曾仔细搜过秦五爷的身,绝无藏毒的可能。而且……”
“而且什么?”阮秋色追问道。
“而且昨夜我觉出不对,便去找傅大人验了那毒。据说是……出自宫中。”
“是皇上?”阮秋色心里咯噔一跳,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倘若皇上敌视王爷,就不会让王爷出入宫闱,追查素若的命案了……”
况且前天傍晚她入宫时,皇帝的态度分明称得上和悦。
阮秋色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双带着怨毒的凤目来:“……是太后?”
时青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道:“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幕后之人是谁,而在于,这不是他第一次下手。”
“是了,前些日子有人指使妓女在朱雀大道边伪装自尽,刺激王爷发病……”阮秋色瞪大了眼睛,“这两件事应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笔!”
“不错。”时青点点头道,“问题的关键在于,上次王爷发病不过半日,便被阮画师唤醒。那幕后之人的如意算盘落了空,按说是不会再次尝试的,除非……”
“除非那人知道,王爷正受着傅大人的治疗,也知道惊惧症的病人治疗时必须循序渐进,若是突然再见到尸体,会发作得更加厉害!”阮秋色恍然大悟,难以置信道,“难道是傅大人……”
“不会。当初王爷选择了傅大人治病,便令暗卫紧密地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傅大人没有问题。”
阮秋色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那是……”
“王府里许是出了内鬼。”时青正色道。
卫珩医治心疾一事虽然是个秘密,可府里的侍从都是知根知底的,也没刻意提防。若是被有心人时刻留意着,不难推测出一二。
卫珩说的“小心”,难道就是指这个?
一想到有双眼睛在暗处时时盯着他们,阮秋色只觉得胳膊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第139章线索怕你咬人。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阮秋色下意识地环起了双臂,眉头也蹙了起来,“将王府封闭起来,防止那内鬼通风报信?”
时青还未回答,她自己便摇着头否定了这个想法:“不成,这样会打草惊蛇,反倒让那人藏得更深的。”
“没错。”时青点点头道,“眼下我们对外只称王爷要闭门养病,四周由暗卫戒备着,那内鬼翻不出什么风浪。等他向外界传递消息时,再将其抓获即可。”
听到时青已有安排,阮秋色稍稍放下些心来。又看了一眼榻上安静沉睡的卫珩,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对……”
“什么不对?”时青追问道。
阮秋色猛地抬起头:“倘若真是太后命人将毒药给了秦五爷,为何要用出自宫中的毒药?此举不正好暴露了自己吗?”
“是很奇怪。”时青若有所思道,“这般多此一举,倒像是唯恐我们不知道宫里打算对王爷下手。”
“时大哥,我总觉得有些不安。”阮秋色皱着眉头,低声道,“好像马上就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
上一次卫珩受惊落马,太后便让人以“民间风传大理寺卿畏尸”为由,请旨查验卫珩断过的旧案,变相地削了他大理寺卿的身份。而这一次,幕后之人处心积虑地再次诱使卫珩发作,保不齐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时青肃了脸色,拱手认真道:“敌在暗我在明,便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过阮画师请放心,保护王爷是暗卫的职责,我等便是拼了性命,也会护你们二人周全。”
阮秋色对上他坚定的目光,忽然有些鼻酸。她感激地点了点头,就听见时青又道:“眼下让王爷尽快醒来才是最要紧的。我听说人在昏迷时,若是有亲近之人常在身边唤一唤,许是会醒的快些。阮画师不妨多对王爷说说话,说不准……”
“时护卫!”院中传来一道人声,小跑着由远及近,“宫里,宫里来旨了……”
时青闻言,抬步便往外走。阮秋色急忙跟在他身后出去,刚迈出房门,便看见着宫装的宦官疾步走入了院中,王府管事跟在他身后,似是阻拦未果。
阮秋色飞快地回身关了房门,时青已经迎向那宦官行了一礼。
“圣上听闻宁王殿下忽染急症,甚为关切,特命我前来看望。”那宦官嗓音尖细,拿腔拿调的,“不知眼下可方便?”
“回公公,傅太医叮嘱过,王爷此疾须得闭门静养,又易于传染,故而不便见人。”时青礼貌地应道,“圣上有什么旨意,还请公公告知于我,由我向王爷转述即可。”
他说着从袖中掏出了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双手捧着递上前去:“有劳公公辛苦跑这一趟。”
那宦官听到“传染”二字,便断了进屋探看的打算,接过那荷囊掂了掂,也就顺坡下驴道:“除了探病,倒真有件要紧的事。自打前些日子清辉殿宫女素若被杀,宫中便人心惶惶,不得安宁。接着与素若同住的宫女兰芯自尽,遗书里写明了自己将素若推入湖中的罪行。是以陛下差我来问问宁王,宫女素若被杀一案,是否可以结案了?”
“这……”时青听得愣了愣,前阵子他一直在蜀中捉拿秦五爷,对素若一案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那宦官见他不答,接着道:“那日兰芯自尽的情形与先皇贵妃极为相似,宁王恐自己触景生情,便提出令阮画师替自己进屋查验。皇上体恤宁王,自然是应允的。宁王原是说昨日便可进宫回话,可病来如山倒,皇上只好差我来问一问,那兰芯自尽之事可有什么疑点?”
宫女兰芯自尽,不过是前天的事,阮秋色却觉得恍若隔世一般。她想起那天晚上,她曾将兰芯的死状仔仔细细地画给卫珩看过。当时卫珩并未看出什么异常,却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在书房里沉思了许久。
既然有些不对劲,那就不该立刻结案吧?
时青与阮秋色对视一眼,见她目带迟疑,微微摇了摇头,便回道:“此案兹事体大,不若等王爷精神好些……”
“不可不可,”那宦官急声道,“这案子一日不结,后宫便一日不宁,皇上挂心不说,太后更是不得安枕,催促了好几回。委实是拖不得啊……”
阮秋色原本安静地站在时青身后,看他与那宦官周旋。然而一听到“太后”二字,她忽然心里一动,生出了一个念头。
素若本是卫珩母妃贴身的侍女,生前又似是与太后身边的大太监卓一川有什么牵连,她的死……会不会与太后有关?
如果真是这样,兰芯之死就绝不会是简单的自尽。
阮秋色脑海中隐隐串出一条线来:太后许是担心卫珩查出什么,才要设法阻拦。先是让他惊惧症发作,又在他昏迷的当口催促结案——倘若卫珩手底下的人稀里糊涂地应了,此案便板上钉钉,再无翻案的可能。
思及此处,她赶忙上前一步,向那宦官拱手道:“请公公回禀陛下,王爷认为此案尚有疑点,还需要继续追查下去,不能结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