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节(1 / 2)

有那么一瞬间,卫珩觉得这婚事还可以再考虑考虑。

然而最终他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原谅了阮秋色的不着边际——自打阮清池失踪,她便在二酉书肆与莳花阁众人的照料下长大,而这两个地方的人……众所周知,没一个靠谱的。

所以在三日前,卫珩听说她从王府里偷溜出去,莳花阁和书肆里都遍寻不着的时候,第一时间就直奔清风馆,将正对着清俊小倌写生的阮秋色抓了个现行。

“美人儿,王爷,我可是清白的,”阮秋色慌里慌张地收拾着画具,一面给那小倌打眼色让他把敞开的衣襟系严实,“我只是来画几张画,帮朋友个忙嘛。你不知道,我朋友被个纨绔看上了,我得帮他赎……”

“朋友?”卫珩冷冷睨她一眼。

“普通朋友,真是普通朋友……”阮秋色连连摆手,“没没没你好看,真的,我看了你之后哪还看的进别人,都是些庸脂俗粉,狂蜂浪蝶,露水情缘……”

“……”

他是个宽宏大量的人,他不生气。卫珩这样告诉自己。

“启禀王爷!”宁王府中的侍从匆匆来报,“阮姑娘已经被你关在小黑屋里三天了!”

卫珩淡定地抿了口茶:“那她知道错了吗?”

“她画了十好几张王爷的画像,说要拿出去卖钱,再给清风馆里的小倌宿月公子赎身呢!”

“……”卫珩手中的茶盏落在地上摔成了八瓣,“……傅宏是死了吗?十日已到,他还不过来?”

傅宏的第二次针灸治疗取得了长足的进展。

“王爷,这不能怪微臣啊——”看着卫珩想杀人似的眼神,老人家委屈地打了个哆嗦,“这不是,这不是比之前有些进展么?至少阮姑娘想起了更多的事情……”

“你说的进展,就是从十五岁进展到了十六?”卫珩忍住了摔杯子的冲动,冷笑一声,“呵,她是想起了更多事情,就单单忘了本王?”

方才大理寺临时有公务,他便让傅宏帮阮秋色医治着,自己先去处理。等他匆匆忙忙赶回王府,本以为自己的未婚妻会恢复如常,等待他的却是这样一个局面——

记忆恢复到十六岁的阮秋色,一听说自己凭空多了个未婚夫,还是那个京中无人不知,在战场上毁了容貌,心狠手辣到能止小儿夜啼的铁面阎王,当即吓得魂不附体。没等他回来,就偷偷顺着院角那棵大树爬出去溜了。

好,很好。卫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能有进展,就说明针灸的法子还是可行的。”傅宏小声替自己辩解,“王爷该知道人的记忆是多么玄妙的东西……”

卫珩气极反笑:“三日后本王大婚,如今新娘跑了——这进展可真是妙到家了。”

第170章结局(下)四十八种技巧:实战篇……

刚一入夜,宽敞的西市大街上就挤满了人,喧腾起热闹的人间烟火。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卫珩悄无声息地跟在阮秋色身后,与她保持着十步远的距离。他穿着一身不显眼的常服,也没戴那标志性的面具,只以帷帽遮着脸——是以这两日他虽然时不时地跟着,阮秋色却毫无所觉。

她只是背着个包袱,自顾自地低着头,好像在苦恼着什么。

不远处卖酸梅汤的摊位边,时青朝他们二人的方向瞥去一眼,忧心忡忡道:“你说王爷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日就要大婚,他倒像一点儿也不着急。”

按说前日阮秋色出逃,卫珩本可以立刻让人将她捉回王府,或是去找她当面说个明白——只要摘下面具让阮秋色看看他的脸,想来她对这桩婚事就不会这么抵触。

可卫珩偏不这样做。他只是默默地跟在阮秋色身边,瞧她每日都做了些什么。

“你这人是当奶妈当上瘾了吧。”云芍利落地付了钱,将酸梅汤递到他唇边,“说好了出来陪我逛街,怎么还是一门心思想着你们王爷?”

时青耳根有些发红,却还是顺从地喝了一口,然后接着道:“真不用去劝劝吗?婚礼在即,新娘子却还在外面瞎逛,王爷又是一副冷眼旁观的样子……”

“真是的,酸梅汤都堵不住你的嘴。”云芍嗔他一眼,“你们王爷性情别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八成是因为阿秋听说他面容可怖就想逃婚,心里有气呗。你让他这时候去用好皮相吸引阿秋,那不是妥妥的‘以色事他人’么?他那样心高气傲的人,能愿意才怪呢……”

其实刚刚得知阮秋色逃出王府时,卫珩心里是有些怒气的。然而此时此刻,他看向阮秋色的眼神里,更多的是饶有兴趣的探寻。

阮秋色拐过了一条街,停在了一家小酒馆的门前。这家馆子的羊汤出了名,但她最喜欢的还是店里的酒。

“姑娘怎么一个人来?里面请,”见她一个女子,店主老林头愣了愣,忙迎上来道,“您想来点什么?”

阮秋色茫然地“啊”了一声。她是这家馆子的常客,老林头怎么像是不认得她一般?

哦,可能是因为今日她穿了女装的缘故,又或者是老林头当年那轻微的眼疾,这几年又厉害了许多——就在她想不起来的这几年。

“那就……梅花酿吧。”她闷闷地应了一声,将包袱放在一旁的座位上,“明日有一桩大事,该喝好酒。”

卫珩也走进店里,在她身侧不远的桌边坐下。

老林头麻利地端来了酒,还附赠了两碟小菜:“是呢,明日京中可有桩大喜事——咱们那位大理寺卿宁王殿下,终于要成婚啦——”

闻听此言,阮秋色本就心事重重的脸色更垮了几分。她接过老林头倒满的酒杯,猛地喝了一口,就听老人家神神秘秘地凑过来又道:“听说要娶的是书画天才阮侍诏家的女儿,她以前是我们店里的常客,人很活泼的……”

瞧见阮秋色的表情,卫珩忍不住抿唇笑了笑。老林头可谓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两日他跟着阮秋色,发现自己的未婚妻东奔西跑,竟是在四处打听着自己未来的夫婿。

她先是在东西两市有名的说书摊子上听了半日的铁面阎王拍案惊奇,又向见多识广的说书先生们打听,那宁王破获的案子中,苦主们家住哪里——她倒是很聪明,没有偏听偏信那些怪奇传说,而是打算亲自去查问第一手的资料。

这京中亲眼见过宁王断案的人不少,卫珩也知道从他们嘴里听不到什么好话,无非是些“凶神恶煞”,“冷酷无情”的字眼。毕竟他查案时只关心线索,那些死者家人的哭求向来是懒得多听的。

正如他也并不关心阮秋色从那些人口中听到了什么,反倒是被她打听自己的这份心意取悦到了——即便阮秋色在失忆的状态下逃婚,也并非是要一意孤行地取消婚事,而是想多打探些信息来做最后的决定。

只是这一圈打听下来,阮秋色果然越发心事重重。

“那宁王也是很有意思,放着京中那么多名门淑女不娶,偏要娶阮家那个不着调的假小子!谁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怪癖……”

老林头方才起了个话头,店里的酒客便顺势议论了起来。

有个书生叹了口气道:“就是,那阮秋色虽然画得一手好画,可名声是着实不好听啊。不然也不会蹉跎到快二十了还没人敢上门提亲,不是吗?”

“宁王自己不也是个奇葩?战场上毁了容貌,性情又乖戾,京中哪个名门敢把女儿嫁他?”

“以宁王的身份,就算娶不到贵胄之后,娶个寻常官家小姐还是绰绰有余的。”有个贼眉鼠眼的男人酒气上头,淫·笑着道,“可他一直不婚配,说不得是有那个……断袖之癖吧?你们别忘了,那阮秋色不正是喜穿男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