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聂母揉了揉养女的脑袋,颇为心疼地道:“慈儿去了隐泉,几月之内想必都不会回府,你好生调养身子便是,你姐姐最是心软,等过了这段时间,她定不会跟你计较。”
颜舒棠眸光微闪,攥紧了绢帕,问:“隐泉?那处地势偏远,姐姐为何要去那里?”
“你姐姐不知着了什么魔,竟想去窑口当个管事,她自小在瓷窑长大不假,却没有烧瓷的能耐,否则咱们聂家怎会败落到这种地步?要我说,她当初就不该与孙泽生和离,若是能借着解毒的机会得到孙老爷的青眼,说不定人家还能提携一二,你也不必受这种苦楚。”
提及取血制药一事,聂母面上不由露出一丝愤怨,她指尖颤抖,掀开颜舒棠的袖襟,看到缠着厚厚一层白布的手腕,忍不住落下泪来。
颜舒棠柔着嗓子开口,“您别担心,女儿不疼的,只要能换来那三名老师傅坐镇,扭转聂家的处境,别说这些皮肉之苦,就算要了女儿的性命也无妨。”
说这番话时,颜舒棠低垂眼帘,总觉得聂慈选在这种时候前往窑口的行为尤为古怪,难道她拿到了老爷子遗留的秘方?
心里转过这种想法,颜舒棠的气息陡然变得急促起来,胸臆间也翻涌着浓浓妒意。
聂老爷子最是虚伪不过,表面上对她颇好,却不让她接触最为关键的釉料配方,当初颜父去世,是昌州城内的瓷器商人瓜分了她父亲的产业,聂家也分了一杯羹,他们拿了好处,却不善待她这个孤女,委实虚伪可憎!
颜舒棠怕被聂母发觉端倪,寻了个由头便告退了。
回到自己所住的小院内,她不住思索着,该如何从聂慈手中夺得秘方,却没想出适合的法子,只能悻悻作罢。
来到隐泉以后,聂慈每日天不亮便跟在老师傅身后学习拉坯,等掌握了这门技艺,她马不停蹄地学习烧釉。
普通的釉灰只需将釉灰石与凤尾草一并烧炼,而后再加入瓷泥调制,但聂老爷子留下秘方却并非如此,还多了几道工序——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在烧炼釉灰石的过程中,加入一些碾碎的玛瑙。
玛瑙的品相不重要,重要的是用量必须足够。
要是聂慈没记错的话,临县就有一座玛瑙矿,出产的玛瑙部分品相极佳,余下的九成都是不值钱的边角料。
初看釉料配方时,聂慈也觉得诧异,但她很快便想通了原理。玛瑙石的主要成分是二氧化硅,用这种天然结晶作为釉料的成分之一,经过高温烧炼后便可以增加瓷器表面的光泽度,只要釉面平整了,瓷胎反而没那么重要。
窑口的老师傅对釉料的配方一向看重,不允许旁人擅自更改,为了避免麻烦,聂慈独自一人前往临县,采买了玛瑙石和紫金土。
之后她抡起一柄颇有分量的铁锤,将玛瑙石砸成粉末状。对于普通人而言,敲碎这些玛瑙石并不算难,难的是如何使它们碎成齑粉,但聂慈的力气本就极大,还擅长锤炼铁画,这些工序对她而言全然算不得什么。
备好原料后,聂慈才按照聂老爷子留下的法门调配釉水。
她把配好的釉水放在仓房中,取回自己亲手所做的圆盘、瓷碗等物,按照老师傅传授的法门,小心翼翼地给瓷胎浇釉。
及至烧窑那日,聂慈将这几件瓷胎放进了铺满谷糠灰的匣钵内,等窑工将满地的匣钵抬走,她这才收回视线,继续拉坯。
徐管事凑到近前,那双小眼睛里精光闪烁,他满是好奇地道:“是不是老聂传授了什么特殊的法门,不然你为什么要瓷胎带回小院?”
“我只是试试而已,现在还拿不准成效。”
听到这话,徐管事呆愣在原地,半晌才冲上前,压低声音问:“难道你有烧瓷的秘方?”
徐管事本是孤儿,早些年沿街乞讨时恰好遇上了聂老爷子,他是老爷子一手培养起来的,对聂家忠心耿耿,因此聂慈也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
“聂家的瓷窑本就不差,只是近些年没落了而已,若是能祛除沉疴旧疾,便能重现往日的辉煌。”
老爷子烧制出来的弄影瓷数量虽少,但每一件都堪称极品,徐管事曾听过往的行商说过,京城贵人最喜清淡素雅的弄影瓷,每窑只要烧出来几件,便能赚的盆满钵满,可惜弄影瓷的釉方早已失传,就算他再心急也没有任何用处。
瓷窑里的松柴整整烧了一天一夜,等到停火时,窑工们都放下手头的活计,想要看看这次的瓷器品相如何,虽说他们以往只能烧出最末等的脚货,但万一呢?
指不定哪件瓷胎经历窑变,就成了难得的上品。
徐管事打开一只只匣钵,看到那些平平无奇的粗瓷碗,眼底不由露出几分黯然,等他开启最后一只匣钵时,整个人都愣住了,半晌没有动弹。
这只匣钵中放着式样普通的瓷盘和瓷碗,但色泽却是颇为莹润的深青,表面还泛着玉质的光泽。
徐管事生怕是自己看错了,连忙拧了胳膊一下,针扎般的刺痛让他清醒过来,忙不迭端起一只瓷盘,用软布擦拭上面的灰土。
“徐管事,普通瓷盘有什么好看、这!这!”
窑工喉间发出赫赫的声音,他用力揉了揉眼,喊道:“咱们瓷窑开出上品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凤凰花又开的营养液~
第62章夺得千峰翠色来(六)
隐泉窑口开出上品瓷器的消息,很快便传回了聂家。
聂父手里拿着徐管事送回来的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儒雅端和的面庞因为太过激动而涨得通红,反倒是站在旁边的聂母,脸上笑意显得格外勉强。
“没想到慈儿竟有如此运道,前往隐泉还不满一月,窑口就烧制出上品瓷器,按照老徐的说法,应该还不止一件,过几日恰好是咱们昌州一年一度的赏瓷会,原本咱们瓷器铺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我也不准备参加,哪知道那边居然送来了这样的好消息。”
聂母借着端起茶盏的动作遮掩自己眸底的不满,她缓了片刻才道:“老爷,隐泉虽说烧出了上品瓷器,却不代表与慈儿有关,慈儿临走前不是说过吗?她想去窑口当个管事,管事不会插手烧瓷的过程,你也不必把功劳归到女儿身上。”
自打孙家将三名老师傅送到了聂家瓷窑,舒棠日日都得前往孙府取血,她身子骨本就孱弱,每次回府时站都站不稳,那副憔悴虚弱的模样让聂母心疼不已,同时对聂慈也难免生出几分愤怨。
“要我说,你就不该由着慈儿胡闹,趁早把她接回来才是正理。”聂母皱眉说道。
“先前我已经答应了女儿,只要她自己能受得了这份苦,我不会强行把她带回来,若是此时食言,慈儿该怎么想我?”
聂父将信纸折好,小心翼翼放回信封内,也没再与夫人争辩,径自往外行去。
“你要去哪儿?”
“去清风楼报名,参与今年的赏瓷会。”
说话间,聂父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连廊尽头,而刚来到堂屋准备给长辈请安的颜舒棠,恰好将这话收入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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