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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仙踪/原著
最高法庭里寂静无声。
直到言悦轻微颤抖的呼吸打破沉默。
言传旬从陆自声身上收回目光,一腿抬起翘到另一条腿上,双手交叉随意地放在膝盖。他坐在言悦偏后方的位置,为言悦撑起了一座坚实的靠山。
随后,他看向法官,几乎用命令的口吻道:“继续。”
庭审被他打断,庭审又由他喊了开始。
同样坐在观众席后排的方守泪流满面,原斯白在池绥身边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可这场庭审还未结束,任何人都不可以肆意地释放情绪。
言悦轻呼一口气,这一刻,他有那么一点像言传旬了,再也不是父母口中、外人口中,他一点儿也不像言传旬他儿子的人。
他脊背笔直,迎着陆自声震惊怀疑的目光,铿锵有力地继续进行罗列罪行:“陆自声身为军政上将,婚内出轨,犯法。如数物证,我有,人证,可找艾多颜先生以及他的儿子陆湾证实。”
“陆自声对我实行囚.禁,性.强迫,长达三年。物证,我有,人证,方守,以及陆自声先生身边的几位人员——如果他们愿意作证的话。”
“我积极配合联盟对这场庭审所需要的一切东西,也希望联盟最高法庭可以对此给出一个公正的判决。”
言悦:“原告,言悦。现在请由我的律师与对方律师相谈,谢谢。”
……
一个小时后,庭审结束,不会再有二审,更不会有后续,堪称史上最快的一场判决。
岑孟身在最高法庭,没有第一时间接收到联盟几乎已经被包围的消息,错失先机,令人措手不及。
而且陆自声从头到尾已经黑透了,没有言传旬,还有池家,陆自声怎么都不可能摘干净,可那时候他们还能对这位联盟上将进行保护。
现在有了言传旬,就绝对不行了,人家都打到了门口,联盟还是理亏的一方,想保陆自声,那就等着被轰吧。
罪行被一一罗列之后,岑孟几乎没怎么犹豫,堪称体贴地开口说:“陆自声是联盟的人,如果我们对他实行判决,估计言将军怎么都不会满意。”
言传旬眉梢轻动,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理亏的岑孟抬不起头,隐忍着情绪,说:“我可以代表联盟把陆自声交给你亲自处置,言将军可以代表帝国么?”
言传旬静静地和人对视,半晌才移开压迫极强的视线,颔首道:“当然。”
接着,他从位置上站起来,抬手轻动指节,察觉到他手势的人立马去了被告席上的陆自声身边。
“我走之前,这畜牲要与言悦抹除夫夫关系,你们联盟的系统运行的应该很快吧?”言传旬看着岑孟,问道。
岑孟:“马上。不需要言小少爷走相关程序。”
“嗯。”言传旬道,“岑将军,重新培养一位联盟上将吧,陆自声会死。”
“培养前记得多排查几遍那人的品性。”
岑孟牵强地笑了下,没有回答。
陆自声脸色已经白了,他看着言悦,怒声吼道:“你想跟我离婚?想跟我撇清关系?我告诉你,不许离婚!不许解除夫夫关系,你是我的!生死都是——”
这些东西不是第一次听,更不是第一次感受,无论心理还是身体。
言悦身体轻颤,不自觉地靠身边的言传旬更近,他抬手轻轻拉住了言传旬的衣袖,攥得指节发白,像个刚面世的小朋友,正在寻求父母的庇佑。
“多大人了,还哭。”言传旬褪下一只制服白手套,用那只修长微凉的指背把言悦脸上的湿润抹去,低声教训,“我教过你这么软弱?……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废物点心。”
“没出息,憋回去。”
谁知道这话更是让眼泪开了闸,言悦哭得根本停不下来。他抓住言传旬的手,放在自己的脑袋上,哽咽低喊:“爸……”
言传旬便轻轻揉了揉言悦的头发,应:“嗯。”他音色温和下来,忍住尾音的轻颤道,“别怕。不用怕。”
十分钟后,言传旬让陆自声眼睁睁看着联盟系统解除了他和言悦的夫夫关系。
自此以后,言悦只是言悦。
法庭解散,言传旬牵着言悦的手往外走,外面天光大亮,有些刺眼,但言悦却不畏不惧地直视太阳,眼角还染着泪。
“爸爸——”小陆执从不远处跑过来,大声喊道。
他手里还握着令一个小孩儿的手腕,等到了身边,小池矜献也立马喊:“言爸爸。”
陆自声被从特殊通道带走,并不会经过正门,小朋友们不会看见他。
“爸爸,你怎么哭了?”陆执仰着脸,抓住了言悦的手。
言悦蹲下来,吻了一下他的额头,笑着说道:“太阳太刺眼啦,有点疼。”
“那我给言爸爸吹吹,”池矜献立马上前,轻摸了一下他的眼尾,小嘴嘟起给他吹风,“还痛嘛?”
言悦摇头,也吻了一下他的额头,道:“不痛啦。”
“这……”言传旬低头看见两个白白嫩嫩的团子,方才还因为自己儿子受了伤害而有些心疼的表情眨眼间就变得有些迷茫,他仔细地把陆执和池矜献的脸进行对比,后看向言悦,说,“双胞胎?……长得也不太像啊。”
矮一点儿的更可爱,没多少表情的那个有点儿惹人嫌,一看就知道是陆自声他儿子,没感受过父爱。
“啊?”言悦愣住,蹲在地上傻傻地抬头看言传旬,片刻后他笑起来,说,“不是的爸,这个是我朋友的孩子。”
池矜献抬头看着言传旬,眨巴着大眼睛,喊:“爷爷好。”
言传旬:“……”
“言悦。”原斯白跟池绥和刚才帮忙照看两个孩子的人说了几句话,此时走了过来。
“这个宝宝是他们的。”言悦当即介绍,说,“他们帮了我很多很多。”
言传旬和二人颔首招呼,表达谢意。
“小执,”言悦捧着陆执的小脸,柔声对他介绍言传旬,说道,“这是我的爸爸,你知道该叫什么吗?”
陆执点头,看着言传旬,开口喊:“外公。”
头顶的阳光还是有些大了,也确实有些刺眼,言传旬只觉得眼睛不能长时间的睁着,泛酸发热。
年级是真大了。他竟然开始想,这小破孩儿看起来还挺好,反正好看是真的。
而且,他是言悦的儿子,只是言悦的儿子。
言传旬控制着表情,严肃回应:“嗯。”
太严肃了,严肃到陆执害怕地移开视线,拉紧言悦的手,小声说:“爸爸,外公好凶。”
言传旬:“……”
“啊!那我刚刚不是喊错了嘛?”小池矜献突然说,改正自己方才的错误,“我不应该喊爷爷的,重新喊叭——外公好!”
这小孩儿倒是热情,热情的让第一天真切当上外公的言传旬无所适从。
他不适地和两个小朋友的大眼睛对视,最后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便又“嗯”了一声,而后直接上手捏住了他们的嘴巴,一手捏一个,防止他们再开口吓到自己。
池矜献:“唔……唔?”
陆执:“……”
言悦在一边错眼不眨,新奇地盯着言传旬。
盯的时间过久,言传旬慢半拍地意识到,终于面无表情、默默地收回了手。
冷淡道:“我走了。”
言悦在这里有专属于他的心理医生,两个人已经接触了三个月,他已经在逐渐敞开牢牢包裹住自己的障碍,言传旬不会让他重新尝试对陌生人建立信任,那是害言悦,不是救他。
因此言传旬并没有说让言悦一定跟他回帝国,而且陆执从小就在这里,适应新环境也需要时间。
最重要的是,言悦好像很喜欢他身边的原先生、池先生两位朋友,他有在乎的人或物,便能再多一分力量。
但言传旬有条件:“两个月回家一次……看你妈妈。”
“嗯,”言悦点头,眼睛红红的,哽咽道,“我以后一个月就会回去一次,跟阿守带着小执一起。”
言传旬收回视线,将手套戴好,说道:“谁稀罕你。”
说完打算走之前,他又无比认真地,用警告的语气说:“言悦,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如果你有事再不说,就这样瞒着,老子真会打死你,你爱滚哪儿滚哪儿去。”
言悦又哭了,答应得很迅速很坚决:“嗯。不会了……不会了爸。”
联盟边界的机甲军队还在等着消息,虽然已经让人去通知按兵不动了,但涉及军政,言传旬向来要亲力亲为。
他不能再在这儿消耗太久,真的要走了。走前他垂首看了眼陆执,二人你看我我看你半天,他正经严肃地说:“再喊一句外公。”
陆执:“……”
“……外公。”陆执躲在言悦身后,露出个小脸,小声喊了一句。话落,眼前的男人眉眼似乎柔和了些,陆执便又小声地说道,“外公再见。我会和爸爸去看……外婆的。”
言传旬轻哼着笑了声,转身离去。他逆着光出现,迎着光离开。
—
心理医生刚开始是一周见一次,在三个月的进度里,言悦的状态在逐渐好转。
到后面就是一个月才去一次医院会面了,就这样又过了大半年,言悦终于听到他的医生告诉他:“言先生,以后你就不用再过来了,恭喜。”
他伸出手等着言悦相握,在人听到这句话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而傻傻地抬手时,医生轻笑,祝福:“愿以后你我再不相见,未来快乐无忧,坦荡明亮。”
“……谢谢。”言悦极轻地回应,笑了。
隔壁的别墅早就已经装修完毕,言悦将陆执接回家,和方守生活在一起。
原斯白家里三个人,他们也是。
两个家的院子里经常能见到三个小孩儿你追我赶,时常出去时干干净净,回来时便滚得一身土。
之所以是三个,是因为池远绅的四儿子也经常在这里住,还天天和陆执打架。
“陆执——陆执!你给我站住!”刚过了六岁生日的戚随亦摔得前襟衣服沾上了好多草屑,小短腿跑得非常快,“你把安安给我的玩偶还给我!”
陆执在他前边跑得双腿像装了风火轮,飞快:“不给。”
“哎小叔,小叔——”池矜献就在身后追着他们两个,边追边喊,“我再、再送你一个新的好不好嘛。你别撵我哥了,他害怕……”
“他害怕?!”戚随亦不可思议地一下子刹车,小手指着已经把他甩开更多距离的陆执,小脸上满是大人的严肃,“这熊孩子害怕什么?!他害怕还抢我玩具?我是长辈!!”
这时,陆执瞬时拐弯跑到池矜献身边,抱着毛绒玩偶躲在他身后,露出比池矜献高了半个头的脑袋,面无表情:“小池,小玫瑰,他打我。害怕。”
戚随亦:“……”
“小叔。”池矜献软糯着嗓音,喊道。
戚随亦:“……”
“不许撒娇。”陆执上手捏住池矜献的脸,眼睛里满是不开心。
戚随亦气得嘴巴一撇,大眼睛里霎那间充满泪水,他往地上一坐,大哭:“两个熊孩子……我要告诉三哥原哥,我要告诉言哥,我要告诉我爸!”
言悦一回来就见他们三个又打在一起了,这次好像还是戚随亦哭。
他忙走过去把戚随亦从地上抱起来,把他身上的土拍干净,都不用问怎么了,言悦便直接朝陆执招了招手,等后者不情不愿地走过去,他就把陆执怀里的玩偶拿过来递给戚随亦,道:“不哭了啊小随,我一会儿帮你教训小执好不好?”
gu903();在玩具回到手里的那一刻,戚随亦便表演戏法似的,顷刻收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