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女子半露着香肩,正跽坐在窗台下的梳妆台前,如葱白般细腻的指尖正捏着一把极为精致的木梳,在如黑藻瀑布般的长发间游离。
她的动作很是轻柔,杨幼娘瞧见了镜中那张清冷又精致无双的脸,很难想象这般圣洁的女子会说出方才那般放浪的话。
“柳……娘子。”
“娘子?”柳纤月展颜一笑,并缓缓转过身,对着她细细端详了起来。
“入了教坊司这种地方,还会有几人是娘子?”柳纤月眼中满是讽刺,似是掩盖着什么:“唤我纤月姑娘。”
杨幼娘会意,“纤月姑娘,小女冒昧打扰,还请纤月姑娘勿怪。”
“我有资格怪罪吗?”她纤然起身,摇曳着身子走到她面前,伸手勾起她的下巴,啧啧了几声,“倒是生的一张好脸皮。”
“你是哪家的?”
她是将自己误认为教坊司里的人了?
杨幼娘道,“纤月姑娘,小女冒昧前来,只是想求姑娘一件事。”
柳纤月皱眉蹙眼,似乎并不感兴趣。
杨幼娘从袖袋中拿出一块玉,这是前几日她刚从玉行里买的,上头刻着她的姓氏,“小女是个生意人,想求姑娘同小女做一场交易。”
“说来听听。”
当年的那场京都内乱,柳家因支持晋王而糟了灭九族之灾,柳家家主为了不让女儿们受辱,便要求娘子们自尽,柳母更是下了怨咒,说死后要化作厉鬼,与陷害柳家之人纠缠不清。
只有柳纤月护着妹妹柳楚月活了下来。
在柳纤月眼中,死了便什么都没了,但只有活下来,才能有机会寻到仇人,并手刃仇家!
杨幼娘道,“纤月姑娘极其护佑妹妹是人尽皆知的事,而今楚月姑娘也快至及笄年岁,若是离不了这鬼地方,便会被……”
她深呼吸一口气,继续道,“小女乃汝州崔氏丝织坊的坊主,若是纤月姑娘能告知当年内乱的真相,小女愿助纤月姑娘将楚月姑娘救出,并送汝州平安生活。”
人人都知,一旦入了教坊司,便再无出去之可能,更别说被赎身,除非陛下仁慈,天下大赦,她们这些罪臣之女才有可能摘除官伎贱籍没入普通贱籍。
可贱籍终究还是贱籍,没有机缘是万万无法成为普通人的。
柳纤月再次审视了一番眼前这个小娘子,瞧她年岁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她何尝不想让楚月逃离这种肮脏的鬼地方,可眼前此人却实在无法让人相信。
“小娘子还是回去吧,这教坊司可不是你这种清白小娘子该来的地方。”
“若是没认错,方才从纤月姑娘这里出去的是羽林卫的钱将军,今日他便要率兵出城。大瑞近年无战事,钱将军为何要秘密带兵出城呢?”
杨幼娘眸光坚定,“想必纤月姑娘已经猜出来了,此刻的京都不过是风雨前的平静罢了,姑娘当真舍得楚月姑娘留在教坊司任人糟蹋?”
她自然不舍得!
杨幼娘再道,“只要姑娘说出当年的实情,小女自当有法子送楚月姑娘走。”
她又从袖袋中拿出一个纸包,“这东西产自西域,其功效便是能让人身上长满红疹子,并进入假死状态,其症状与得了天花相似。”
天花可是一种极其恐怖的疫症!
柳纤月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楚月不能名正言顺地从教坊司走,那便只能在教坊司死了才能走。
她苦笑一声,她也不是没想过这法子,可惜被看得太紧,她根本无法寻到这种药。
“此话当真?”
杨幼娘道,“当真。还请纤月姑娘告知。”
“就算你能想法子帮楚月走,我又凭何信你?”
这么些年有好些她父亲的同僚前来,边侵犯她的身子边以楚月的性命要挟,想从她身上得到当年父亲藏起来的一些证据。
她都扛过来了。
眼前这女子又凭何让她轻易说出那些东西?
杨幼娘无奈,只好道,“实不相瞒,小女的生父是林尚书,而今小女是霍桑的夫人。”
她将她与林幼情相替之事一字不落地全都抖了出来,“若是姑娘觉着小女在骗你,大可将这秘密公之于众,届时林尚书不得活,小女也不得活。”
这可是欺君大罪!
人人都道霍桑娶了京都第一美人,只是这位美人时而温柔时而彪悍,一时之间京都百姓们不知该同情美人的遭遇还是霍桑的遭遇。
倒是也成了百姓们一时的谈资。
今日听她这般一说,柳纤月嗤笑一声,怪不得会传出这样的稀奇事,原来那本就是两个人。
“原来你是为了霍桑?”她淡淡道,“可如今举国上下都知晓,霍桑因谋反之罪下了廷尉狱,就算你知晓了又如何?”
“纤月姑娘应该已经猜到了,眼下京都并不太平,亦或者说,另一波内乱即将来临,纤月姑娘难道不想为当年之事被冤之人平反?亦或者……”
她定定地看着她,“纤月姑娘难道不想报仇吗?”
这话如同一把利箭狠狠地戳中了柳纤月的心口。
“好。我说。”
柳纤月一把将她手中的药与玉夺了过来,“当年我不过十二,虽还不大懂官场之事,但有些事还是知晓一些的。”
gu903();她顿了顿,“晋王,是被冤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