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件事上,无论是自家兄长还是二姐姐来同她说,顾芷柔都不打算让步,她只低下头装作无奈。
“夫人去庄子这件事儿,是父亲做的决定,阿柔无法左右父亲的心思。更何况,夫人在肴楼的事,已在盛京城闹得众人皆知,若是父亲对夫人毫无惩治或是惩治得太轻,只会落得个治家不严的名声。到时候,父兄和你我如何可能不受牵连。”
惩治曹氏这事虽是她提的,可若是父亲无意,断然也不会将自己的话听进去。
顾梓莹听了她的话只皱紧眉头,就要发作时她想起今日一早自己那皇后婆母同自己说的话,让自己无论如何想办法让她这三妹妹去她父亲跟前求情。
曹氏出了这样的丑闻,怎么也会连累皇后这个儿女亲家。
这几年宣和帝本就不常去皇后殿中过夜,前不久皇后的庶兄才在江州犯事被处斩,命妇们在背地里本就有得说。
如今千挑万选的儿媳,有个泼妇亲娘,还狠心陷害庶女被罚,这位薛皇后自然要成众口之砾。
“你便是不乐意去父亲跟前替母亲说两句?”顾梓莹暂且将心中气恼忍下,朝着顾芷柔说话时声音却大了几分。
“请姐姐恕阿柔无能。”才成了珩王妻子的小丫头,哪里想得起身后有珩王那个靠山,说话还是一贯地温顺谦和。
她那位太子妃姐姐听了却不乐意,眸光狠戾地望向她:“我今日再给你个机会,不要给脸不要脸……”说着她抬起右手,作势要往跟前的顾芷柔脸上扇去。
可没等顾芷柔拒绝,水榭外边却传来珩王含着薄怒的声音:“大嫂这是要对本王王妃做什么?”
循着声音望过去,顾梓莹只望见那位传闻中喜怒无常的珩王殿下正阴狠地望着她,眸光似是杀人无形的冷箭。
她一时心虚,转眼又想到自己已成了太子妃,不用再惧怕这位珩王对自己不利,可抬起的手已被自己收回身侧,再没有再举起来当着这位珩王行凶的道理。
“二皇弟怎么来了?我和三妹妹在说笑呢。”她只讪讪地笑笑,眼神却在警告着自家那乖顺无比的妹妹不要乱说话。
可那位珩王听了却轻笑一声:“嫂子说笑的方式也是同嫂子那位娘亲学的?”
“你……”被他这般噎了一句,顾梓莹脸都气得通红,却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望着这位如今已成了珩王的二殿下,温柔地牵起自家妹妹的手,拉着她缓步往水榭外边去了。
而他望着自己三妹妹时,眼里是太子对着自己从未有过的温柔与怜惜。
她心中恼怒更甚,拾起桌上的一杯茶盏往地上就是一砸,树上的鸟雀受惊四散飞开。
茶盏四分五裂,瓷片飞过了她的手背,嫣红的血丝流了出来。水榭外边的宫人离得远些,自然没有瞧见,没有太子妃的吩咐只低着头安安分分地站着。
第六十一章体贴入微
顾芷柔任由着萧珩牵着自己的手走过宫中弯弯绕绕的小道,到了处看着有些冷清的宫门前,连守门的侍卫都不曾见到。
有些老旧的木门上落了锁,再往上挂着的却是块与木门不太相称的匾额,写着“容和宫”三字,笔力劲挺、入木三分,明明没有来过此处,顾芷柔瞧着那字迹却觉得有几分眼熟。
她眼见着萧珩从衣袖中掏出把钥匙,将门上的锁打开推开了那扇老旧的门,然后站在一旁转过头望她,“阿柔进去吧。”
顾芷柔只觉疑惑,方才他屏下丫鬟、侍从,原来是要将她带到这处宫殿来。
如今所在是何处其实并不难猜,此处是后妃所在的宫殿,看着有些破败,定是许久未曾有人居住过。
萧珩瞧上去对这里这般熟悉,这处“容和宫”只会是他已仙逝的母妃谢贵妃从前的居所。
她与萧珩之间虽有许多还未说开的事儿,自己对他也有些气恼,但如今嫁给了他,他的阿娘自然也是她的。
她只朝着门前站着的萧珩点点头,迈步往门中走去。许是先前被宫墙挡住了视线,如今待她进到其中,才发现这门中宫殿并不像自己想象得那般破败。
见顾芷柔在院中愣神,萧珩只在一旁解释道:“母妃去世后,父皇时常过来看看,他身边的许公公吩咐了掖庭的宫人时时来打扫着。”
解了惑,顾芷柔开始打量起院子来。
无人居住的小院并瞧不见荒芜,院中小池中的水清澈见底,偶尔还有几条红白相间的锦鲤游过,角落有几株矮小的芙蓉,正值花期,就那般嫣红红地静静绽放着。
没有内侍、宫人和门前的守卫,有些冷清,却更显与这皇城格格不入的惬意的美。
瞧着院中这一切,顾芷柔都能想象到,幼时的萧珩是如何调皮地往水池中扔石子、偷偷摘下角落的芙蓉、用手中的弹弓打柿子树上黄澄澄的柿子,又是如何在他阿娘奏琴时在一旁嬉笑打闹……
那时他应该不过只有个石凳那么高,他幼时是否也会像如今对着外人那般——凤眼眸光冷冽?
可这一切都只是她自己的想象而已。
仅仅是个官家庶女的她,在失了阿娘、祖母的庇佑后,尚且过得十分艰难,更何况身为皇子的他。宫外后院里的那些肮脏事儿,如何能跟这宫墙中的相比?
自己是瞧见上一世对自己苦苦纠缠的太子才渐渐梦起上一世,可他呢?他又经历了什么?
她思忖着,心中五味杂陈。
一方面为着昨日的梦苦苦不能释怀,如今进了这院子倒是心疼起他来。幼时失了母亲的经历,瞬时让她觉得他们有几分同病相怜。
萧珩见她愣在原地,可并不知道此刻她心中所想,只走过去同她温柔地笑笑,可眼底是如何都藏不住的落寞,声音也沉了许多,“柔柔发什么呆呢?我带你到殿中瞧瞧。”
顾芷柔没办法装作瞧不见他的落寞,她只撇过头,忍住心中酸涩,喉间溢出一个微弱的“嗯”声。
知道她此刻身上还不爽利,萧珩只自然地站在她身侧,伸手搀她,将她往殿中扶去。
雕栏玉砌,倒是比皇后所在的坤德宫还要华贵些。但华贵虽华贵,可殿中装饰深浅得宜,倒是雅致得很。
她一早便听说陛下对已仙逝的谢贵妃诗风宠信,若不是谢氏一族出了事儿、谢贵妃郁郁寡欢染疾离世,如今坐在这后位的便是这位红颜薄命的贵妃。
虽这宫殿的主人已仙逝,但到底是敬着谢贵妃的亡灵,顾芷柔并不敢胡乱走动。
跟着萧珩到了一处矮柜前,上面放着的正是谢贵妃的牌位。
排位上的字迹与宫门上的匾额十分相像,写着的却是“亡母谢氏容和之灵位”,原来这宫殿的名字也是出自谢贵妃的闺名。
这宫中宫殿虽多,可顾芷柔从未见过第二处以后妃闺名命名的宫殿,陛下对这位谢贵妃的宠爱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