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1 / 2)

再者,大娘子毕竟是一介女流,今后恒家资财都由赘婿打理,今日成了大娘子心腹明日便可能被赘婿当成异己排斥,还不如投奔孙家。

思来想去,一个个便解下了围裙上前拱拱手离开。

金桔、石榴两个大失所望,石榴板起脸瞧着那些个离开的厨子们,看架势恨不得上前怒斥他们一顿。

曼娘却神色淡然,与其身边有吃里扒外的小人、无法责罚的族亲,倒不如将这些人都剔除得一干二净,好拧成一股绳。

几个当家的名厨已经尽数被孙家撬走,如今留下的不过是五六个二厨、帮厨。

“既然诸位选择了与恒家同舟共济,那我便谢过诸位。”曼娘朗声道,“石榴,今日给酒楼里的厨子每人发一两银子。”

“什么?!”厨子们面面相觑,“还有这等好事?”

林大厨忍不住站出去问:“娘子何故如此信任我等?”

近来孙家酒楼新上的菜系全部都是恒家酒楼里的菜式。不止有一个人怀疑是这些大厨们出卖的菜式,谁知这位娘子居然问都不问。

曼娘摇摇头:“我自然是信得过诸位的。”孙家已无杀招,自然不会再浪费一位内奸在恒家酒楼里。

厨子们一个个接过银子,神色恍惚,似乎喝醉了酒一般迷迷糊糊,怎的,东家非但不怪罪他们,还给他们发赏银?一时之间被人信任的感动涌上心头。

林大厨第一个站出来:“明日便是寿筵的正日子,我必协助东家办好这一场寿筵。”其他人也纷纷跟着表态。

“好!”曼娘赞赏地点点头。

旋即有人支支吾吾道:“可……可我们剩下的人并无大厨,这可如何是好?”

厨子们沉默了起来,酒楼里根据技艺的不同分为头厨、一厨、二厨,如今大伙儿只是二厨,许多人只会些小炒,又怎么做一桌席面?

“不必慌张。”曼娘从桌上捻起一副她早上便写好的菜单,“诸位可听说过田忌赛马?”

诸人听她念那菜单,发现菜单上除了一两道难度极高的菜,其中许多菜肴都并不需要太多技巧。林大厨当即疑惑地瞧着曼娘:“莫非大娘子要自己做最难的,让我等做那大众小炒?”

曼娘点点头:“没有能力按照传统寿筵来办,那便独辟蹊径剑走偏锋。既然诸位技艺不到,我们便返璞归真,以炖、卤、糟为主。”她早猜到了大部分厨子会走,是以定好了这张讨巧的菜单,糟、卤、炖大部分只要她调好调料,二厨们看好火候便是。

厨子们纷纷振作起来,他们虽还没学会高超的烹饪技巧,可这些简单操作不成问题。

曼娘明确分工:“既如此大伙便先忙起来,泡发、备料、洗菜的,都赶紧忙活起来!”

“好嘞!”厨子们点头称好,先前的颓废一扫而空,一个个干劲十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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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家一处商铺后院里。

这里是恒家伙计住的地方,大通铺占了一大半空间,旁边地上乱七八糟摆着几双男子布鞋,打开门一股浓郁的男子体味、臭鞋味扑鼻而来。

几个伙计下了门板正回到屋里凑在一起正就着蚕豆米侃大山:“听说了吗?大娘子执掌恒家酒楼了!”

正聊得热闹,见殷晗昱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屋里骤然一静。

有个伙计瞥了他一眼,嘲弄道:“啧啧,看人家那爱干净的那劲,哪里是你我这等乡下粗人比得的。”

“我们哪里比得过人家,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姑爷!”旁边的伙计酸溜溜道,“说不定明儿就成账房了!”

“就是!说不定我们要叫人主家呢!”伙计说完又推推同伙,“还不多巴着点?以后你我皆要在他手下讨生活呢。”说罢挤眉弄眼大笑起来。

身着一样的粗布衣裳殷晗昱仍旧比同屋人相貌堂堂,即使他失忆仍然有着与周围人不同的贵气做派,每日里洗手洗脚与这些糙汉截然不同。

也因此遭到不少嫉恨。

殷晗昱默不作声,显然是对众人的嘲弄习以为常,他将布鞋整整齐齐放在床脚,又将明日要穿的衣裳提前备好,预备上床,这才发现自己的被褥上一滩水渍。

他直起了身子,眼神冷冷看向人群,那些小伙计们登时鸦雀无声。

那个往日里被他们嘲讽捉弄的少年眼神锐利,有人恍惚想起了冬天商队遭遇的孤狼,瞳孔里只有冷漠,像是充斥着沟通天地的烈火,灼人、肆意,摧枯拉朽。

他心虚地摆摆手:“不干我事啊!”却被同伴踩了一脚。

殷晗昱却只是扫视人群一圈作罢,他卷起枕头,小心抱起窗边一个青瓷小坛,往屋外走去。

屋里众人这才发觉原来不知何时后背出了一阵冷汗。

殷晗昱到了屋外寻了个避风处,放下枕头躺下,而后从掏出手帕轻轻擦拭瓷坛。

瓷坛是那个金尊玉贵锦绣堆里长大的大娘子递给他的。

她脸颊被夏日的夕照映照得绯红,咳嗽一声,递给他一个青瓷小坛:“里头是我做焦了的竹叶灸鱼,懒得丢,你且拿去将就吃吧。”

殷晗昱仔细看过,里面的鲚鱼一个都没焦。

每一条都被细细去除了鳞片,切成大小相同的长段,用上好的麻油煎熟后而后用竹叶分隔裹在瓦罐内,散发着淡淡竹叶清香,可见做菜人的用心。

只不过从拿回来他就将那坛子扔在角落,压根儿没注意过那小坛子。

他固然失忆可也知贫富悬殊,曼娘生得美貌出身富庶,如池中摇曳生姿的莲花,两人云泥之别。

可自打上次被曼娘的丫鬟挤兑回来后,他却忍不住每每吃饭时都将那鲚鱼捞出来一个埋在碗底,悄悄远离人群品尝。

鱼块被炸得外酥里嫩,用了不知什么法子做得麻香十足,竹叶清香又将鱼块浸透,几乎能下一大碗饭。

似乎是一个只有他和大娘子才有的秘密。

她是如何知道伙计们的伙食都不好呢?

躺在漫天星光下,莫名得,殷晗昱鬼使神差伸出手,摸了摸那青瓷小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