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没有。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去上班。
时隔好久进办公室,位置上都一层灰。
张主任知道她们没少累着,有什么工作都自己来。妇联平常不太忙,毕竟就这一亩三分地。
赵秀云整理着这段时间落下的材料,写写抄抄一整天,眼看晚上下班时间到,要回家做饭。
张主任叫住她。
“秀云,你留下来一下。”
这有什么话,上班的时间不方便说吗?
赵秀云坐下来,两只手乖巧放在大腿上。
张梅花有些难为情,硬着头皮问:“你最近跟若云奶奶挺要好?”
这个要好,如果按一般人之间来衡量的话,是不能算的,但按求老太的脾气来说,应该是算的。
赵秀云这样玲珑心的人,已经猜到张主任要说什么,心里偷偷叹气,面色如常点点头说:“孩子一块玩比较多。”
张梅花也不想扭扭捏捏,她也有自己的情非得已,只能略带抱歉说:“李东平又来催妇联的人去做工作了,我看这事还得交给你。”
做什么工作呢?
催他丈母娘松口给续弦。
人家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婚,去做这种事也不比这两样不缺德到哪里去。
赵秀云露出苦笑来说:“老太太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
家属院年纪大的没几个,求老太是头一号,张梅花都碰过好几次钉子,可这活就该妇联干,她有什么办法?
到底还是说:“你尽力而为吧。”
哪怕是件领导明知不好办的事情,交到下头人手上,就没有什么尽力而为。
赵秀云深知这是对自己工作的巨大考验,她现在的小野心是想做妇联主任,毕竟张主任的年纪摆着,很快要退下去。
别看妇联就这几个人,竞争力还是很大的。
她深吸一口气说:“我想想办法吧。”
她们说话的空档,方海已经打办公室门口过,把孩子们都带回去了。他这程子也是能洗手作羹汤,把饭煮上,到水龙头边上洗菜。
禾儿今天破天荒绕着爸爸转,绕着圈子像有话要说的样子。
这幅样子,方海还是熟悉的,他极有耐心问:“闯什么祸了?”
十有八九又是要他说项,不过他这两天也是自身难保,不一定能帮上忙。
禾儿跺脚道:“才没有。”
爸爸好过分,她才不是天天闯祸的孩子呢。
不是闯祸啊。
方海了然笑笑说:“要多少钱?”
孩子有时候嘴馋买零嘴,自己存的钱舍不得动,就来掏亲爹那几乎空瘪瘪的荷包。
禾儿“哼哼”,还是很善良地说:“爸爸你蹲下来一下。”
方海洗菜呢,摸不清孩子要干嘛,些微叹气说:“怎么了?”
禾儿急了,搬过椅子踩上去,摇摇晃晃的,方海急忙伸出手帮她撑住,刚要教训几句,她“吧唧”亲爸爸的脸,被胡茬扎了一下。
关于爸爸为什么一觉起来就不生气这件事,禾儿琢磨了一整天,最终恍然大悟。
她不高兴的时候,被妈妈亲亲也是会高兴的。
爸爸也是人,是人就都是一样。
她特别有成就感宣布自己这套理论,方海哭笑不得,最终说:“是,很有道理。”
心里不是不动容。大的毕竟七岁,男女有别,跟爸爸没有那样亲昵是正常。
偶尔露出点真心来,叫做爹的喜不自胜。
夜里还跟媳妇炫耀道:“再没有这样贴心的闺女。”
昨晚还说想把孩子比过去,今天又是另一套话,赵秀云有时候觉得他还不如孩子懂事。
方海不知道自己又被嫌弃,继续大吹大擂,过会沉默一阵,忽然说:“我觉得咱们不要孩子了吧。”
这个家已经稳定,他忽然有点害怕生出变数来。
赵秀云手一顿,心想,第二次了啊。
她有些谨慎地反问道:“不想要儿子了?”
这事,也是一直存在方海的心里。他挠着头想半天,最后说:“先不想吧。”
反正都一样,拖着。
说着话,他摸媳妇肚子问:“怎么没动静啊?”
赵秀云这回在医院,顺带也叫医生看过,叹气说:“太瘦了,医生说我营养不够。”
好吃好喝的,还营养不够。
方海握着她的手腕骨,说:“明天起,你一顿要吃两碗饭。”
都长得瘦了,还每顿只吃一碗,怎么长肉啊。
赵秀云觉得自己每天都吃得撑撑的,按她的饭量,两碗怎么可能吃得下,当即拒绝道:“我吃不下。”
方海难得强硬道:“你吃得下。”
他说到做到,每天都给赵秀云的饭碗压得实实在在的。
碗一放,他就目光灼灼的盯着,盯得叫人心虚,又把碗捧起来才行。
除了吃,还有锻炼。
锻炼这件事,在赵秀云的世界里是不存在的。就像她不能理解有的人为什么去爬山一样,对她来说在家干活不就是动了?
但以方海这么多年在部队的经验,还是知道她动得少,所以身体才不好。
既然知道不好,就得锻炼。
每天吃过饭,人家遛孩子,他就满家属院遛媳妇。就那么点大的地方,谁夫妻俩天天在外面走。
赵秀云在这种亲昵上本来就脸皮薄,一开始有人调笑,背过人就拧方海的肉。没几天就适应了,还能再跟人说说笑笑。
当然,她的忍耐也是因为这种方法很有效,不得不忍。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暑假结束的前一天,方海把计划更进一步,说:“咱们可以开始跑步了。”
赵秀云光听都觉得要喘不过气来,断然拒绝。
方海现在对付她已经很有办法,不容分说拽着人慢慢往前。
赵秀云很快骂人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夜里报复回来,打死不叫他得逞。
憋得方海一夜没睡好,对空气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