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听了这话可能不觉得怎么样,因为这个世界确实不是太平盛世,他没说错。
但她知道殷祺要造反的,这话听起来就多了点耐人寻味的意思。
乱世是一个皇室成员该说的吗
苏然不说话,殷祺以为她在思考。
他走了两步,到她身边,缓缓开口。
“让我猜猜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你收了四方会的银子,把二百石盐都留下,没准还觉得自己挺大方。然后呢齐州府回不去,很快四方会发现真相,北地你也呆不了。你带了这么一大帮人,不可能一直四处飘荡,肯定是要找个落脚点。可这个国家到底什么情况,你又不知道,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如今来了北地,稍做了解后,你是不是打算再往西北,到雷静海的地盘扎根”
这种自己的打算全被人猜中的感觉很讨厌,苏然直觉就想否认。
殷祺不等她说,便道:“你不必否认,因为眼下的情况,你只能如此。但这可不是一个好选择。雷静海的封地是什么情况,你依然不知道,如果到那里又出现眼下的情形,你怎么办继续得罪人然后往下一处躲吗”
殷祺盯着她,见她一脸倔强,不由笑道:“你看,只要对你的性格有点了解,就很容易推测出你接下来的行为。你太要强,总以为单打独斗就可以。如果你真的够聪明,这时候就该去找个明白人,虚心请教,让他帮你出主意。”
苏然哧笑一声:“哪个明白人你吗”
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想让她向他屈服呗。
“既然你问我了,那我就给你指点指点。”
苏然惊讶皱眉,谁问你了脸皮越来越厚了啊。
不过她现在确实需要有人给指点指点。所以她重新坐回石椅上,挂着无所谓的表情,掂着点心吃起来。
殷祺轻笑,坐到她对面,状似随意地说:“你也就敢拿这种态度对我吧。”
苏然微怔。好像还真是,她对何进,甚至对罗乘风都会更客气些。
殷祺说这话,也没打算让苏然回什么,而是自顾说道:“你现在有两条路。一是找朱晗,坦白一切,讲清楚你是因为无知所以产生误会。他对你有些好感,再加上这人比较怜香惜玉吧,应该不会为难你。弄好了,你还有可能在四方会有立足之地,虽然不能再自称庄主,但也算生活有了着落。”
苏然听他的话,真是在给自己出主意,便收起之前的态度,正经问道:“第二呢”
“第二,”殷祺看着她,“单五爷缺人手,我不能在这久留,所以需要一个人打理北地的生意。内容不复杂,以你的头脑很快就可以掌握。这样,后续的盐单五爷全担了,你愿意做苏庄主就继续做你的苏庄主。”
苏然垂眼。殷祺给出的条件,对现在的她来说,真是太诱人了
如果她接受,那她实际上就是单氏盐运集团北地分公司负责人,远程向上级汇报工作,工作内容听上去也不难,偶尔再接待下总公司派来的检查员。
唯一的甲方就是四方会,财大气粗好相处。
如果如果她不知道殷祺的真实目的的话,她肯定会选第二条。
但是她知道啊。等肃王爷失败的那天,包括单五爷在内的,只怕哪个也跑不了。
苏然现在大致能顺清这几人之间的关系。
何行修说曹钟文以沙石充抵官盐重量,那些被偷出来的官盐也得卖啊,于是就有了单五爷这个大盐枭。
如今殷祺自称是单五爷手下,说明什么说明单五爷是他的手下。
也就是说,殷祺才是齐州府最大的盐枭。真正的盐枭还得找地方进货,他连这步都省了,真正地无本万利。
一个世子,这么死乞白赖地挣钱干嘛造反啊造反多烧银子啊。
她的小说结尾是改了,没有明说殷祺到底怎么样,但书中皇帝已经在怀疑他了。没结局只是因为她写的潦草,按照这个世界强大的自我完善功能,九成造反还是失败了。
她神情复杂地瞅了殷祺一眼,慢吞吞地说:“我考虑考虑。”
这事其实没什么好考虑的。不管是从原主的结局,还是从殷祺的结局来看,她最明智的选择,就是不要和他扯上关系。
关键她也不知道,他们造反这事到底什么时候败露的,如果还有很多年,她倒可以提前做准备,但万一明天就败露了呢
如果面前坐的是殷华,她没准还劝两句,暗示一下什么的,但是殷祺
她又想起谷底那几日。这人对自己都那么狠得下手,他想做的事,只怕不是别人几句话能劝的,弄不好怀疑到她头上,再把她咔嚓了。更不用说,他上面还有个肃王爷。
苏然的话似乎在殷祺意料中,他点点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苏然想了下,试探着问:“你堂堂又有腿伤,为什么要跑到这”
她吭哧着,不敢把话说的太直白。堂堂世子,这样和盐枭勾结,不会很容易让人看出问题吗
殷祺笑道:“等你成为我的人,再告诉你,在这之前,你还得帮我保密。”
苏然忙道:“那肯定的,和我无关的事,我不会说的。”
殷祺看看她,勾唇:“看来只有和你有关的事,你才会放心上。”
她还有话想说,不知该不该开口,有些踌躇。
殷祺见她这样子,略觉好笑,这人怎么也说话吞吞吐吐了。
他淡笑:“你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苏然斟酌下用词,开口道:“其实卖私盐已经挺赚钱了,就不要让府尹大人在官盐里掺砂子了。买一斗官盐,对百姓来说也不是小钱。”
她说完,怕他不高兴,小心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偷偷用余光观察他的表情。
殷祺收起笑,眼神有点冷。
苏然:果然不高兴了。
她这话,明着是让府尹大人不要在官盐里掺砂子,但他俩都明白,这府尹大人还是听他的。
所以,实际上,苏然这话就是说给殷祺听的。
这时,一阵笛声从正屋传出。
院中几人都不说话,静静听着。
待笛音停下,殷祺才道:“真真的笛子吹的越发好了。”
苏然转头,赶紧解释:“有件事我得跟你解释清楚,不是我不让她走,是她自己不肯走。”
殷祺没什么表情,只说了句:“知道了。”
苏然心道,这是不是不高兴了被人甩了
她想了想,安慰道:“强扭的瓜不甜”
殷祺莫名其妙看她一眼,解释了一句:“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然的安慰没成功,落了个没趣,就起身告辞。
殷祺独自在院中又坐了许久,直到何进过来。
他转头问何进:“她不愿意为单五爷做事,你觉得呢”
何进稍做思考,回道:“公子念着谷中恩情,对苏姑娘的确不一般,只是似乎她并不想领这个情。”
殷祺点点头,像是自言自语:“明明看着没什么心机,怎么总觉得瞒了我很多事。”
人的行为总会和她的想法保持一致,装得了一时装不了一世。
尤其是当有突发事件时。
就好比刚才。按苏然一心赚钱的性格,在听到第二条建议时,她理应首先是眼睛一亮,觉得这是个好路子,紧接着或许会怀疑他目的不纯。
怎么也不该出现那种纠结神色,殷祺甚至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同情。
这真的让他有些不爽。
她嘴上说的考虑考虑,实际行动已经表达得很清楚她不会同意的,她不想和他有太多关系。
她那么爱财,跟着世子混不是更有出路吗远好过领着一帮土匪东躲西藏。
殷祺觉得自己一直在上赶着给对方送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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