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絮轻轻笑起来，她知道傅树对自己毫无威胁力，但见宋莺时如此厌烦他，还是禁不住漫起丝丝愉悦，小气极了。

宋莺时没注意她，低头看手机，嘴上跟怀絮说着。

“群里又聊什么了……娇娇家里事办完了，也回S市了。她们五个一起做饭吃呢，卖相还挺好……问我们什么时候到，估计六七点？”

她算着，手下打字回复。

宋莺时刚打完字，臂腕间搭上只手，指如玉竹，指尖修剪得细致整齐。

她一晃神，在刚亲近完的今夜思绪跑偏，却在下一瞬被拉回来：

“你不是想知道，我从记忆里知道了什么事吗？怎么不问了。”

宋莺时正色，轻松笑道：“你想说再说，也不多重要。”

每个人都有不欲告知旁人的事，有时候无端信任与否，只是保有人与人来往的安全距离。以及，或许那些事不便说给对方听。

她不也在一些小事上瞒了怀絮。

宋莺时想到来W市前那一晚做的梦，眼神闪了闪。

怀絮若有所思地嗯了声，声音轻缓：

“我获得了我的记忆，没有骗你，只是对我24岁后那段记忆的补充完善。除此之外，我得到了傅树的秘密。”

“他的秘密？”

怀絮沉沉吐出一口气。虽然发生在两人身上的事足够离奇，但当她发觉世界真相时，还是觉得荒谬诡异。

她说得很慢，吐字如钉：

“你猜的没错，他跟你一样。”

或许因为她和傅树一样是主角？有特别待遇？总之，怀絮在获取记忆的同时，看到了一本熟悉而陌生的书。

熟悉是因为书里有她，宋莺时，傅树，乃至于身边形形色色的人，很多人名都在里面。

陌生是因为剧情，既不是她前世经历过的，也不是她从宋莺时口中听到的版本，更不是现在。

在傅树那本书里，她是所谓的女主，男主是一个从现实世界穿进来的男人——看到这怀絮明白，傅树将自己代入进了男主的位置——作为言情小说的男女主，女主和男主感情十分恩爱，并且在娱乐圈双双登顶，人人艳羡。

而宋莺时是单恋男主的女配，出身豪门，却追在男主身后跑，可惜男主心中只有女主，对女配不假颜色。

郑奇逸、宋铭之流，不过是男主的手下败将，作为男配黯然离场。

怀絮将这些耐心地说给宋莺时听。

宋莺时恍然，边听边给她倒水：“怀老师辛苦，要是有脑电波就好了，真想钻进你脑子直接看。”

她又说：“合着哪个世界都是本书？那我们有读者吗？现在看这本书的读者的世界也会是本书吗？”

宋莺时看起来不仅不怕，甚至还觉得很有趣，表情都生动许多。

怀絮润了润嗓，好笑道：

“套娃？你就一点不怕么？”

宋莺时耸肩道：“我是觉得真相未必如此。有人告诉我们这是书，那我们就是书了吗？书还告诉我你是小白花呢，书还说你爱傅树呢——后面这本书真该撕了。”

宋莺时说到最后一句显然不大高兴。

她蹭了蹭，曲腿盘上沙发，挨着怀絮坐着。

温热体温在两人身上交换，是真人独有的触感与鲜活气息，与冷冰冰的文字天差地别，她心中忽然有了底，托着思绪着陆。

不管书是怎么写的，她们不会被旁人定义。她们的思维是自己的，这就够了。

想来怀絮也是因为得知这一切，才拉着她确认彼此存在？

宋莺时觉得很有可能，这很像怀老师能做出来的事，她不爱说什么，一切都浸在行动之中，内敛而锋利。

她这样想着，正要再哄一哄老婆，手机响了。

是徐从菡的视频通话请求。

宋莺时坐直身体接起视频，跟母亲说起话来，因而也就没有看到一旁的怀絮眸光微沉。

她看完那本书后，翻阅了属于她的记忆。

她看到她处于28岁的生命终点，她在百无聊赖与对世界的排斥厌倦中，选择结束漫长生命，无牵无挂地走入海中。

对自己的这个选择怀絮并不意外，如果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么选。但一个模糊细节从她脑海中快速飞过，被她捕获——

她再度打开那本书。

书中，男主和女主恩爱结婚，五年后，女主在外度假，死于一场海啸。

怀絮呼吸放轻，女主死亡那年，也是28岁，也是海。这一切只是巧合吗？

身畔，宋莺时正在跟徐从菡说着后面几天的行程，怀絮无声起身，走到洗手台前用冷水泼了泼脸。

溺死的感觉跟着记忆回笼，黑蓝海水很凉，往她口鼻中钻，死亡之手拽着她往深海拖去，像是早就为她贴心备好了葬身之地。

她鼻尖缀着冷露般的水滴，在宋莺时面前从不露出的阴霾源源不断地涌出。

怀絮张着被水模糊的眼，看着镜中的自己。

她身后空无一物，可这一刻她恍惚觉得，意味着死亡与终点的阴冷海水从未离去。

它如影随形，耐心等待着终结日的到来，张着诡谲的眼看她被注定的命运支配，甚至……随时欢迎她坠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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