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小姑娘并不舍得一气吃完,珍重地把那块桂花糕收起,成了缀在娘亲与大哥身后的小尾巴,一路托着腮看吴氏拉着常平换新衣。
常平无奈地抬高了手任吴氏摆弄,瞧见那衣衫崭新的料子忍不住皱起了眉:“阿娘,妹妹的病不好容易好了,何必破费给我裁衣裳?”
他人在县城,日日都要忙活着在师傅的铺子里做工,过得闭塞。每日一身疲倦之下,并不知晓家中今日发生了何事。
但是依照自己长至十六岁的记忆,他们家中不说揭不开锅,也不富裕到能裁新衣吧?
吴氏也不忙着解释,瞧着大儿子那副怀疑人生的神情笑弯了腰。还好常安没这样卖关子的心思,一气给大哥倒了个干净:“大哥,咱们家如今可不一样了。赵家的阿恪赠予了小妹几张香方,连如意楼的大掌柜都巴巴地上门来收购呢……”
“什么?”听这个弟弟讲完原委,常平却越发觉得自己尚在梦中。
这一年三十两银子的进账,便是他那经营一辈子铺子的师傅都未必能做到,而自己那个小妹妹,待在家中,便有人把这么一大笔银子送上门?
“如意楼是松阳最气派的两座香料铺子之一,便是县主都有光顾。流连在富家的夫人小姐里,每月的赚头不知道有多少,大哥不必觉得夸张。”小姑娘面色毫无得色,丝毫没有被这一时的银钱迷住了眼。
“小妹,多挣些银钱是好,可也要爱惜身子,你病才刚好,好好养身要紧。”少年肩膀渐渐宽厚,手掌因为常年劳作而生了一层粗糙的老茧,抚在常瑛发顶的感觉让人极为安心。
小姑娘轻轻点头,微不可闻地道了一声好,只觉得自己捧着的那块桂花糕热腾腾,暖人得紧。
见妹妹乖乖应下,常平总算满意地放过了她,转而关心起赵恪:“阿恪,先前赵夫子在时,便有教导我跟二弟识字的恩情。如今香方珍贵,你却愿意赠与我们,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才好。
旁的空话我不多说,但若是家中有了余钱,一定不负夫子的遗愿,送你回学堂念书。”
他神色严肃,显然没有半丝玩笑的意味,而是真真正正地把这件事情放在了心里。
作为家中的长子,他的想法与这些日子悄悄为赵恪存钱的常父常母不谋而合。可区别于常父常母对读书一事的本能敬重,他却是真真正正地体会到了识字念书的好处。
且不说封侯拜相出仕入阁这样遥不可及的事情,便是他在县城做一个小小的学徒,都因为跟这赵夫子念过两天书,被师傅高看两眼。还有铺子里的那位账房先生,也是因为能写会算在东家面前挺直了腰杆。
瞳色漆黑的少年静静听他说完,唇边牵起一抹笑意,恰似冰雪消弭、暖意融融的春江河畔。
他明白常家众人是真真切切地为他好,想要为自己某一条出路,与记忆中那些纷纷想要上前撕咬父亲的豺狼毫不相同。
可惜,他是再也不必废这笔银钱了……
“大哥,父亲去世之前,我也念过几日书。待得年纪稍长一些,便可以去镇上觅一份账房差事。”赵恪轻轻摇头,“无需再另外破费。”
“什么!”常平显然有些出乎意料,“你今岁尚不满十三,便已经开蒙结束了?”
“是,父亲三岁便为我开蒙,家中败落之前已进学六年。”为了让这位难得归家的大哥安心,他第一次主动谈及了从前旧事。
“你……阿恪……你是明珠蒙尘啊……”
他师傅聘来的那位账房先生年轻时也曾科考过,便常常那这些陈年旧事在跑堂的小伙计之间夸口。
据他所说,圣人亦是年十又五方才志学,而今的学子多十二三岁入学,十五六岁能把四书五经读个明白便是不错。
赵恪三岁便有定性念书习字,一坚持便是六年,若是生在富贵人家里,不知道该有多好的前程!
叹息归叹息,他不过也只是一个小小的跑堂学徒,哪里能想到金榜题名那么远?心下唯有越发坚定地想要给这孩子攒钱,有了银钱,方才好说。
三日的时光眨眼逝去,常瑛难得天不亮便起身,小尾巴似得跟在常平身后,想要借着前去县城采购香料的机会送一送常平。
吴氏本担心大儿子的师傅不好相与,生怕闺女贸然相送惹得人家掌柜不快。可得了常瑛再三保证不会被铺子掌柜瞧见之后,也只得同意她与赵恪一同前去。
牛车吱呀吱呀地转动了近两个时辰之后,赶车的老翁长吁一声,停在了不远处的城门跟儿上。
两个半大孩子悄悄缀在常平身后,直到常平熟练地沿着东市的长街进入一间挂着货铺招牌的杂货铺子,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第15章小豆芽菜方才偶然瞥见一眼的掌柜见着常平虽板着脸瞧不出什么表情,可也不似凶恶之人,大哥留在此处常瑛便还算心安。
小姑娘摸摸怀中的钱袋,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开铺子,与赵恪慢吞吞地登上了一家药材铺子的大门。
随着如意楼的供货需求越来越大,以及常家村后山应季的花木愈来愈少,如从前那般仅仅制作几种原料极为简单的香品已然是不能长久的。
居安思危之下,她除却送一送大哥之外,今日还特地带了银钱,打算前去药材铺子买上几种可以入香的急需药材。
自然,她也不指望这小小县城的药材铺子中应有尽有,采购了几种较为常见的辛夷、茯苓、甘松之后。小姑娘脚底转了个弯,直奔如意楼而去。
她上门来的极为突然,店中当值的伙计并不识得她的面孔,见着有客人上门,急忙甩去脸上的困意,热情招待起来:“姑娘,可有想要的香品,小的拿给您瞧瞧?”
常瑛不动声色:“近日新上的白芷面脂和雀头香篆可有?”
“哎呦,您可是个中行家呀。”伙计倒也不奇怪有人来问这几种香,牟足了力气吹捧这姑娘,“这两种香品皆是我们掌柜寻大师制得,如今松阳县城的不少太太小姐们都念着呢。”
“哦?那作价几何?”
“白芷面脂诚惠一百三十文,上好的雀头香篆也不过是二百文。姑娘,您可算是来着了……”
“咳咳咳——”
一阵急促地咳嗽忽地打断伙计的滔滔不绝,他回身一看,正正好瞧见自家的大掌柜咳得脸红脖子粗,两只眼睛好似抽筋一般拼命眨动。
徐掌柜一口老血梗在喉间,仿佛是在用尽全身的力气制止这个憨憨伙计:
别说了……
伙计不解地停下了嘴,好歹顾忌着这份饭碗,没有继续踩着大掌柜的雷区反复横跳。
徐掌柜一张脸笑得僵硬,在伙计震惊地眼神中,带着些心虚朝那小姑娘一拱手,赔罪道:“我的小姑奶奶,您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为何要说?”常瑛恍若不解,没有接他的话茬,“我瞧着如意楼的伙计招待的极好,真不愧是全松阳首屈一指的香坊。”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