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珩收回了目光,道:“没说什么。”
简行眯起眼看着兰珩:“真的?”
“假的,”兰珩轻轻拉过简行,“塞缪尔在和我聊你。”
“聊我?”简行有些惊讶,随后又笑,“你拿下荷兰大奖赛的分站冠军,该聊的人应该是你呀。小天才。”
突然被夸,白皙的脸有些薄红,但整个面孔依旧是如冰凝的冷峻。
兰珩踌躇片刻:“下一站在摩纳哥。”
简行:“赛历上写了。”
在赛季开始之前,FIA就会宣布这赛季的赛历。上头标注了每个分站的时间,给了车队充足的准备机会。
望着简行欣喜欢快的眼,兰珩终归是没有将想要说的话说出口。
摩纳哥的蒙特卡罗赛道比今日的赞德沃特赛道还要窄、还要危险,蒙特卡罗赛道被媒体称作F1赛历上最危险的赛道之一。
这也是F1少数的街道赛,又窄又颠簸的赛道,稍有不慎就会让车手打滑撞墙。
这也是赛历上最困难的赛道之一。
简行以为兰珩是担心自己的发挥,软着嗓子安抚道:“这条赛道是困难了些,但你很强呀。你在模拟器上的发挥次次碾压全场,我试了好多次都没办法超过你的记录。不要紧张,放轻松,不要给自己施加太大的压力。”
可以看出简行的心情真的很好,兰珩决定还是不扫简行的兴致。
夜晚,兰珩的脑中依旧回放着比赛视频,经过裁剪过后的视频,更加惊心动魄。
一向很少做梦的他,竟做起了噩梦。
在睡梦中猛地惊醒,兰珩猝然睁眼看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黑魆魆一片,仿佛一无所有。
但他并不是一无所有的,简行睡觉有喜欢抓着东西的习惯。以前的简行会抓被角,钻抓枕头,现在简行都会抓他的手。
这是简行在睡梦中获得安全感的方式,同样的,也给予了兰珩安全感。
兰珩微微侧头,也许是惊醒一瞬的动作有些大,导致简行有些苏醒。
但简行应当是没彻底醒来的,他依旧闭着眼,将原本抓着兰珩的那只手放置在兰珩的胸膛,以温柔、规律的频率慢慢拍打着。
均匀的呼吸声撒在肩头,简行拍着拍着,又陷入了沉睡。在意识彻底消失之前,也不忘再次抓住兰珩的五指。
不论从哪方面来说,简行都是一个合格的恋人。他温柔、体贴、为人着想,会无限包容自己的恋人,同时也也吝啬于情调以及甜言蜜语。
也许是因为这样一切过于美好,导致兰珩一直有些患得患失。他好不容易克服了他们也许会分手的想法,现在又出现了新的潜在难题。
简行可能会因为他们共同热爱的事业,而离开他。
这种离开并不是短暂的,不是十分钟、一小时、一周,而是一辈子,彻底消失。
简行自信强大,他认为自己可以通过自己的能力控制住赛车,杜绝危险的发生。可赛道是无情的,若是驾驶赛车的人同样冷血,冰冷的碰撞,必然是死亡。
兰珩没办法接受。
兰珩靠近着简行,轻咬着简行的鼻尖,继而转移阵地,将目标对准了简行微微开合的唇瓣。
简行的睡眠质量不错,他可以做到让自己快速入睡,以保证自己的充足睡眠。
即便是睡熟的简行,在兰珩这般轻吻之下,也逐渐恢复了意识。
简行睡意犹存,自喉间溢出破碎的呢喃,话语如断了线的珠子,哪怕是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更别说兰珩了。
简行将兰珩适当格开,喘气的同时,又上气不接下气道:“宝贝,你以后要接吻,应该先把我弄醒。不然的话,我怕我在梦中窒息而亡。”
兰珩“嗯”了一声,又进行了索吻。
本就是二十不到的年轻小伙,各方面欲望都很强盛的年纪。再加上二人平日多数在训练,很少进行深度交流。此刻不过随意撩拨,就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简行彻底清醒,又很快陷入了迷惘的失控。
他忍不住有气无力地伸手推着兰珩:“你别这么……”
接下来的话,又淹没在枕间。
二人在床上总是很有契合度,他们喜欢的方式都很直接,但简行也是头一次遇到兰珩这么直接的情况。
等到彻底失去力气,简行才哑着嗓子,捏着兰珩的脸,不满道:“要不是我心里知道,否则我都要以为,这是最后一次上床了。”
兰珩从床边取过保温杯,里头装着温水,他先是自己试了试,确保温度不会烫到,才送到简行口边。
简行就喜欢兰珩这股贴心劲儿,兰珩怕简行半夜因为口干醒了,所以都会在床边备上一个保温杯。里头的温水是提前准备好的,不会太热,也绝对不凉。
喝了几口后,简行瞬间活了,他猛地抱紧兰珩,这让兰珩手中的保温杯险些拿不稳。兰珩看了简行一眼,将杯子放好,凑上唇将简行嘴角的水渍吻干净。
简行加深了这个吻,接着又道:“拿到荷兰大奖赛的冠军,你不开心吗?”
兰珩:“开心。”
“那为什么……”简行戳了戳兰珩的肌肉,常年训练过后的肌肤触感自然极佳,“我瞧着你,是一点都不开心呢?”
绕在简行后背的手在不断试探游走,像是五指主人的心思一样,斟酌得厉害。
简行被痒得肩膀直缩,他反手固定住兰珩的手,佯怒道:“你别挠我了,你每次都喜欢在这种时候挠我。看我为你失控,很喜欢是吗?”
“是,”兰珩咬着简行的鼻尖,认真道,“很喜欢。”
他当然喜欢,任何有关简行的一切,他都深深着迷。唯独这件事,他由衷敬佩、尊重、热爱,却没办法视而不见。
兰珩道:“我们……能不做危险的事吗?”
简行“啊”了一声。
兰珩知晓自己的话很奇怪,赛车本就是极限运动,极限运动自然会伴随危险。让一个玩极限的运动员不做危险的事,这不是拿人寻开心吗?
这句话让一切拨云见雾,简行撑着床面,微微起身道:“你怕我死吗?”
轻而易举的将“死”挂在嘴边,兰珩的心脏似是漏了一拍,他承认:“是,我怕。”
“我也怕,但我更怕输。”简行将耳贴在兰珩的心口,感受着属于兰珩的体温,“我很少会有喜欢的东西,赛车和你是例外。我想在这两件事上,将热爱做到极致。我不希望我因为现在的害怕,让以后的我回忆过去,感到遗憾。”
这件事并非不能沟通,兰珩乘胜追击道:“但在许多时候,你可以……适当安全点。”
围场内也有许多车手的驾驶风格激进,也有不少事故的发生。但他们与简行不同的是,其他车手的事故是被迫发生,他们也想避免事故,减少冒险的做法。
简行不是,他最喜欢在极限的边缘游走,他从骨子里热爱挑战危险的感觉。
别人都是危险来找他,简行是主动去寻找危险。
因为简行觉得这样做很刺激,很带感,会让他的灵魂感到震荡激昂。
他爱赛车,更爱危险。
“是我是在荷兰大奖赛的表现,让你感到不安吗?”简行问道。
“这条赛道的特性就是如此,很传统的赛道,也不是很宽。对许多人来说,这里很危险、很难开、很难超车,可我不觉得。”
“我认为这里反而是我的优势,我不喜欢过宽的赛道,因为我会觉得很没劲。而且过宽的赛道容易让人走神,制造你很强的幻觉。一旦走线走宽走大,对手很容易超过你。”
简行分析得头头是道,若不是兰珩看了视频,他都要认为简行做的完全符合正常行为了。
在3号弯这么危险的弯道贸然超车,很危险,但只要你成功了,那就是你的见识卓远、精打细算。一旦失误,车毁,又或是车毁人亡。
人人会谴责你、唾骂你、指责你。
说到底,表现才是一切。
简行的额前落下一个吻,他听到兰珩在说:“就稍微……爱惜自己的生命一点。”
“好吗?”
说到底,兰珩在意的并不是简行激进的驾驶风格,而是简行完全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的想法。
一旦失去对生命的敬畏,简行很有可能会在极端局势下做出极端行为。因为简行对生命毫无敬畏之感,他将胜利凌驾于性命之上。
兰珩这般小心翼翼的反问,让简行的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原瑞可德里的人都对简行说过这个问题,包括卡梅伦也这么认为,以前简行是懒得与他们辩解,他只需要做自己就好了。
他不认为自己有错,一旦车手害怕死亡,就很难放手一搏。
简行此刻还不明白,他们所说的“危险”,并不是简行的驾驶风格危险,而是他对生命的态度很危险。
一个人,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放置一旁,这是很可怕的思维。
简行实在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与兰珩发生争吵,但他更不愿让兰珩因此胡思乱想,他总是希望自己能做得更好、更完美,如同一个男友模板十全十美。
简行软着嗓子,几乎是在撒娇:“在这之前,你先带我去洗澡,好不好?我身上都是汗,好难受。”
明知道这是转移话题,明知道这是顾左右而言他,可当兰珩听到简行明显示弱的语调,他又无法控制地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