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鲜活得如同暖阳。
梅知意唇角微弯,霜意消融:你吃吧。
你吃!
两人退让了个来回,谁也没伸手,最后相视而笑,一昧过来时见到的就是这副画面,他垂下眼帘,掩住了眸中的担忧之色。
师父!
一昧点点头:知意,梅施主。
知意托着腮好奇道: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吗?师父,你怎么穿得这样正式?
一昧几十年如一日,总穿着他那件朴素的麻布僧袍,今日却换了一身金缕法衣。
梅知意眸中情绪不明,最终什么也没说。
昔日扯着自己僧袍亦步亦趋的小娃娃已经比自己高了,一昧目光恬淡:为师即将圆寂,你明早启程
师父!知意慌忙起身,师父你是骗我对吧,师父你一定是骗我的,师父,师父
他说着说着就流下泪来,一昧摸了摸他的头:知意,听我说,今夜我圆寂后,你要立刻下山,你生时负祥瑞,佛骨丹心,应以普度众生为己任,切勿囿于世俗人情。
白白软软的米糕从热变凉,终究没人品尝一下。
佛堂里点了长明灯,大雪覆盖了漫漫长夜。
知意跪在佛堂内,一昧在世间只他一个牵挂,最后的送行也理应他来做。
梅知意站在佛堂外,对着佛堂内躬身一拜,一昧救过他,恩情难偿。
两人静默无言,一直守到后半夜,一昧圆寂,知意紧紧攥着手中的佛珠:阿意,我生来孑然,自记事起就跟着师父,我随他出家,相伴十几年,他总是不爱笑,只会给我讲佛经,还会逼我喝姜汤,他熬的姜汤特别辣,我每次都告诉他我不喝,但是他每年冬天都煮,非要我喝一大碗,他,他你说,他是不是特别不好
梅知意垂下眼睫,静静地听他讲,讲过往岁月,讲那个刚刚离开的人。
阿意。小和尚仰起头,用力眨了眨眼,他哭得嗓子都哑了,说出的话轻缓沉抑,阿意,我没有师父了。
他本该是无忧无虑的模样,却突然之间没有了笑容。
梅知意迟疑半晌,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知意,你还有我。
二位情深义重,令吾好生感动。
带着讽意的熟悉笑声突兀响起,令两人一震,梅知意迅速反应过来,将知意护在身后,他掌心寒光狰狞,弯刃指向半空。
小妖,看到你好好活着,神思清明,吾很欣慰。男人指尖抵上刀锋,任由那寒光划出一道血色,他将指尖点在唇上,尝着那点血的味道,哭脸面具在长明灯下显出鬼魅之态,他打量着梅知意,忽而勾唇,自断灵体,为了救你,老和尚花了不少心思吧,一生功德散尽,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真是活该!
知意踉跄上前: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功德散尽?
梅知意眸光一暗,心里没由来一慌,他左手持刀丝毫不见畏惧,飞身扑向来人。
面具男不紧不慢地躲开,带着笑意的声音尤为恶劣:老和尚没告诉你吗,佛前无妖,他救了这小妖,须得化去一身功德,他是你佛的罪人,罪无可恕唯有一死。
知意捏着佛珠的手紧了紧,久久没有出声。
梅知意心中慌乱,趁隙望去,正对上一双空寂的眼瞳,风雷初动大雨倾盆,一眼就把他浇了个透心凉。
面具男趁机来到知意身后,匕首抵上他的脖子,俯身凑到他耳边,低声轻笑:小和尚,吾想与你做个交易。
说着,面具男将匕首翻转,刀面在知意咽喉处拍了拍:佛与妖殊途,你杀了那小妖为你师父报仇,吾放过你,如何?
脖颈处的匕首冰冷,知意颤了颤,偏头看向身后之人:此话当真?
在他出声之时,梅知意握着弯刀的手抖了一下,愕然一瞬而过,他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右臂,眸底只余一片苦涩。
罢了,终究是他欠下的债。
面具男看起来心情不错,温柔地抬起知意的手,将那把匕首放入他掌心:去吧小和尚,让吾见识一下佛骨如何诛妖。
知意握紧了匕首,他的视线被雪色占据,他只看得一个人,那个人是世上最有佛性的妖,是他最好的朋友。
刀尖刺破皮肉,没有停滞继续插入,完全没入身体,知意心头惊惧,温热的血顺着他指缝流下。
真是,好得很啊,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和尚,你让吾好瞧啊。面具男一掌击开知意,捂住腹部的伤口,笑得嗜血又疯狂。
梅知意下意识接住被击飞的人,压住心底的疑问,反手将弯刀掷出:不可说,濯污。
弯刀金光大盛,凝结了梅知意此生修为,他是草木化形,得佛光普照慈悲平和,这一杀招,便是他为今日所备。
趁着面具男后退之际,梅知意揽着人迅速转身,墙边梅树焦黑枯萎,他已是强弩之末,眼下最重要的是平安护送怀中人离开。
星云如过眼云烟,到了山下他才停住步子,一落地知意便退到旁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那双诵经念佛敲木鱼的手,此时沾满了污浊肮脏的血。
梅知意眉头一紧,握住了那只手,慢慢地擦着上面的鲜血,单手不便,他一点不嫌烦似的,仔细地动作着。
为什么?他声音晦涩,垂着眼睫不敢抬头,我害了你师父,为什么,不杀了我?
知意蜷了蜷手指:因为我只有阿意了。
梅知意动作一滞,苦涩道:那人说得没错,你是佛,我是妖,佛妖殊途。
林间冷风氤氲成雾,初雪的凉意又泛上来,他在万籁俱寂的深夜,抬起一双清透明亮的眼:佛与妖殊途,我与你同归。
霜雪吹满头,也算是白首。
小和尚想与小妖同归吗?实在是可惜,如今你们逃不出吾掌心,吾向来不愿成人之美。
弯刀不可说,灵体所化,梅知意不消,不可说不灭。面具男敲了敲弯刀,激起刀锋嗡鸣,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那弯刀竟从中间裂开,硬生生分成两半,而后便裹着浓郁的黑气袭来。
妖的千年相当于人间的十几载,说到底,他不过才十几岁,他在佛前参拜化形,认识了一个热烈如暖阳的人,那个人会在冬至给他剥一个冒着热气的鸡蛋,会给他留着热乎乎的米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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