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追夫手札(重生)》TXT全集下载_7(1 / 2)

是而今宫里头金贵无比的姝美人,她着一袭绛紫色纹花长裙,肤白如雪,正慵慵懒懒地卧在宫婢们打扇的长椅上吃石榴。

卫明枝瞧见她的时候她也正往这处望过来,见得人她手上捏石榴放进嘴中的动作还顿了顿。

卫明枝给她问了个礼:“姝美人。”

“九殿下这是刚从宫外回来?不若过来喝口水吧。”水榭里的人邀她。

卫明枝观她神色与素日并无不同,也一时半刻不想踏进粹雪斋,便应了她的话行至水榭里。

再后方的池水清澈见底,鱼儿结伴游弋,好似池子里浮满了花瓣。

姝美人亲手给她斟杯茶推去,又顺手一指石案对侧的石凳:“九殿下请坐。”

卫明枝慢慢地落座,双手捧着那盛了半盏茶的瓷杯,却没有饮下。

“美人今日怎的会在这里?”身怀有孕,还是头几月,不该好好地呆在宫里养胎才是?

姝美人笑了声,眼眸瞥向水榭外:“你瞧今日这天儿,不冷不热,还有风,正正适合出来透口气。”

“这话说得也是。”

姝美人抬手又捏起一颗石榴:“方才远远瞧见便想说了,殿下腰上那香囊绣得可真好看。”言罢把石榴含进口中。

这美人该不会以为香囊是她自个儿绣的?否则这么违心的话怎么能夸得出口?

卫明枝心中腾起几分好笑,“这是旁人送的。就刚在宫外,我在街上帮了一个小姑娘,她便赠我这个香囊做报答。”

“原来是殿下心善的回礼。”姝美人将籽吐在银盘上,一副恍然模样,回眼扫她手掌,“早前忘了问,殿下几时受的伤?可严重?”

“谢过美人关心了,手伤不严重。”卫明枝凝视着手上缠的一圈细布,又想起昨日情景来,“是春猎时候的事情。”

“瞧殿下这副脸色,莫非是遭人欺负了?”

卫明枝抬眸,看向桌案对侧的姝美人:她的年纪不过双十上下,在一众后妃里算得是最年轻的那个,一直都云淡风轻又好说话,就照之前御膳房所见来看,她还很守信能替人保守秘密。

姝美人似了然她心中所思,身子稍稍坐端正了些,抬手屏退左右侍婢,这才好整以暇地道:“我瞧殿下仿似遇上了什么烦心事,而今这里也没旁人,殿下不如说与我听听?”

卫明枝拧着眉,犹豫地开口:“如果,如果一个女子很喜欢一个男子,可那个男子却并不喜欢她,她要怎么办才好?”

“何以见得那男子不喜欢她?”

“女子同那男子坦明心意,被他拒……”觉得这个词儿不甚贴切,她改换一个,“被他避开了。”

姝美人摸着下巴思索片刻,“说不得,那男子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呢?”

“就算是有什么苦衷,若那男子确实喜欢那女子,也该悄悄说出来,两个人能做的事情不是更多么?”

“男人想的东西可与你不一样。”姝美人谆谆善诱,“他对你可有半分不耐?”

“这倒是,不曾。”这一世的无词就算是避着她,也不会对她视而不见甚至对她说出“惹人生厌”这种话,这样一想,似是与前世有所不同。

“他可与其他女子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卫明枝摇头。无词身边别说女人了,就连男人都没有。

“那他对旁人可如同对你一样?”

卫明枝一静,还是摇头。被点拨一通,她发觉无词对她好似态度是要软和了那么一点、话也是要稍微多了那么一点、耐心也确实是好了一点。甚至对她比对自己还要……在意?

就好像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往手上挥刀、毫不在乎伤口地下水,可见她蹚进水潭中就要冷了一双眼。

“这不就结了。”姝美人一手撑着腮帮,笑看她,“男人哪,有时候比女人还要口是心非。不必理会他有旁的隐情,他若无不耐,你便只管缠上去,一次不成就两次,两次不成就三次……总能撬得他心防松动的。”

卫明枝豁然明朗,心里的郁结散去大半,正要高兴地同姝美人道谢,又回味过来一件事:“那个女子不是我。”

“呀,方才是说顺嘴了。”姝美人矜持地掩唇一笑,眸里意兴不减,“我亦知那女子并非九殿下。”

卫明枝这才起身同她行礼道谢,再拉扯完几句客套话便急不可耐地往粹雪斋赶。赶到半路她又被心中所思阻滞下来——

虽然姝美人所言不错,可她先前对待无词的法子是不是也有不对之处?

思及此,她一入殿便唤来盼夏为她搜罗民间话本。

她茶饭不思地看了整整两日话本,得出一个道理:纵然这话本里没有女子追求男子的招数,可男子追求女子的招数想来与它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只讲究“锲而不舍、徐徐图之”。

绝知此事要躬行。

是以卫明枝自春猎回来后,头一回踏足粹雪斋的后院。

她打算去见已被冷落了好几日的无词。

可无词并没有如她所料一般待在屋中,却是正好蹲在一盆艳红的海棠花前喂着一只不知从哪里跑来的狸花猫。

小猫儿刚出生几个月大的模样,个头尚小,花色皮毛绒绒可爱,琥珀色的猫眼看起来格外漂亮。

她还没讲话,倒是无词侧眼先望见她,掩去一丝讶色,他站起来转过身:“殿下怎么过来了?”

卫明枝收回看猫的目光,视线也不分给他,只慢吞吞地走上前,杵到离他不远的地方,声音低低地:“我是来同你道歉的,先前的事情是我唐突了。”

她颇为不好意思,干脆蹲下身与那狸花猫大眼瞪小眼,话倒没断:“我这几日观话本上的公子追求姑娘都是慢慢来的,我就想,那我也与你慢慢来吧。”

无词良久不言,卫明枝也不看他,过了好一阵她才感觉到旁近有人也缓缓地蹲了身。

他垂着眼,秀致疏朗的侧脸轮廓在日照下显得柔和又清雅,没带半分戾气与冷厉。

他好似在看着海棠花,又好似在看着花下的猫,说的话却与她的宣告没有一点关系:“这猫儿昨夜跑进我的房中偷东西吃。”

“唔,你,房中有东西给它吃?”卫明枝被这个拐弯浇灭了赧意,对他的话感到奇怪。

“没有,昨夜它兴许要饿坏了。”

他说着抬手轻轻捏了捏小猫儿肉乎乎的爪子,“殿下的手可好些了?”

“好些了。”

卫明枝瞧他逗猫手也痒起来,便试着抚了抚猫儿软绵绵的花毛,小猫儿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须子一抖一抖地。

她欢喜不已,一时竟然也忘记了自己的来意,兴冲冲地扭头问无词:“你这猫儿借我玩几天可好?”

“窗外跑来的,兴许是只野猫,殿下若喜欢养着也无妨,只要留心别被它抓伤了。”

卫明枝自然满口应承,抱着猫在回廊上走半晌才忆起来正事——她仿似是去徐徐图无词的,怎么能怀里抱着猫呢?

她勾起手指头挠了挠猫下巴,瞬间又想道,管他呢,反正也把目的告诉他了,来日方长。

第21章纸花

三月下旬正是个花儿开放的好时节,满庭都是融融暖意,飞燕玉风铃叮当作响,似一支欢快的小曲儿。

卫明枝闲来无事,逗了好几日的狸花猫。

这几日她除了逗猫,自然也做了许多旁的事情——用以落成“徐徐图之”的大计。

譬如偶然拾到或是瞧见精致有趣的玩意儿,她便收起来,精挑细选后给无词送去。也不与他见面,她只将东西放在他的窗前,而后敲两下窗子,待窗开前躲到就近的廊柱后。

无词倒没有把她的小玩意儿扔掉过,这算是个好的开端。

又譬如她近日频频翻阅书架上落灰的诗集词集,为的是能写出一手漂亮文章。文章自也是要送去给无词的。

偶然吃到一碗清甜可口的莲子羹,她便要挠头提笔打个比方:“三月廿二,晨,食到一碗莲子羹,沁甜爽口,唇齿生香,然,不及你。有忆诗集中李先生一句‘寄语双莲子,须知用意深’,是也如此。”

不经意瞧见檐下叽喳的鸟雀,她又要托腮提笔打个比方:“三月廿三,午,望窗外枝头有两只鸟儿啼叫,其声清丽婉转,教人心畅欢喜,然,不若你。有感白先生一句‘在天愿作比翼鸟’,是也如此。”

或然翻到一幅美人芭蕉图,她仍要咬唇提笔打个比方:“三月廿四,晚,烛下赏芭蕉美人图,恰如钱先生《未展芭蕉》一诗‘冷烛无烟绿蜡干,芳心犹卷怯春寒。一缄书札藏何事,会被东风暗拆看。’我却不惧东风,只盼书札寄与你手。”

……

再譬如她还新试了剪纸的手艺,起初剪废了许多纸,到后来才能剪出些简单的小玩意,诸如花鸟鱼虫之类。

这一回她觉着得换个法子给无词送过去,左思右想,她看中了偎在她脚边打盹的狸花猫。

“小猫儿,你替我送样东西可好?”她把猫儿抱到膝上,与它四目相对。只可惜猫儿听不懂人言,在她的注视下抖了抖脑袋。

卫明枝于是找到了新的努力方向——那便是锻炼猫儿,叫它能替她送东西去。

只是她毕竟没有驯猫的本领,两眼抓瞎地捣鼓了一个早上,才堪堪令小猫儿学会如何叼着剪纸才不至于把这样脆弱的东西咬破。

午时,盼夏送膳进来。

今日的菜食是冰水银耳、红枣雪蛤汤、酒酿清蒸鸭子、山药粥、姜汁白菜和樱桃里脊肉。

卫明枝握着玉筷,正苦思冥想着这些吃食该写首什么诗作个什么比,布好菜的盼夏却没有如同往常那样拎着食盒退下,而是杵在一旁不言不语。

她后知地反应过来,不由奇怪地道:“你愣在这里做什么?”

盼夏“噗通”一声跪下。

卫明枝被她这举动吓了一跳,还未问些什么,盼夏已经垂首看地道:“主子恕罪,有些话就算是主子不喜欢听,奴婢今日也要说。”

“主子身份尊贵,这天底下的男子,不论是王公贵胄还是商贾文人,只要主子想,谁人不是欣喜若狂地凑上来?自古以来,闺阁中的女儿家都是受男子思慕追求者多,主子今日这般行事,实在是……自降身份。”

盼夏的身子仿佛有些轻颤,但仍是继续道:“盼夏虽然未做妇人,但宫内宫外之事见得不少,也心有所知——男子所宠所爱,大都只是天边那渴望而不可及的月亮,对于不费力气送上门来的东西,即便是世人眼中的珍宝他亦不会爱惜的。”

“何况,无词公公如今只是一个奴才……”

“往后便不是了。”卫明枝听到这里终于出声。

盼夏咬牙道:“那也只是一介草民,如何能与公主相配?便是主子不在乎天下人的看法,圣上也不会同意的。”

卫明枝安静了许久,把筷子轻轻地搁下,她抱膝蹲到盼夏跟前,认真地瞧着她:“多谢你同我说这些话,我也并非没有想过这些事情。无词他往后离开皇宫,可以去科考,他那般学问才气,谋个一官半职想来不成难事。至于会不会爱惜……尚没有走到那一步谁也不会知晓,我又何必为了这个猜测断了眼下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旁人我都不想要,盼夏,你可明白?”

盼夏垂首默然,好半晌才沉沉地应了一声:“奴婢明白了。”一顿,“只望主子不要委屈自己。”

卫明枝伸手把她扶起来:“我又怎么会委屈我自己?我心里有分寸的,他若是真做出什么伤我害我、对不住我的事情,第一个往他身上戳窟窿的必定是我!”

盼夏被她一语说得好笑地弯了眼,倒是满腔郁闷不复。

桌旁的小猫儿叼着纸花晃了晃尾巴。

无词近来连着收到了许多天的东西。

譬如精致有趣的小玩意儿。

每当窗子被敲响,他开窗望去,外头总是空无一人,窗台上却是已经摆好了小物件——有时是一支翼上刻着花的竹蜻蜓,有时是一支被吹成花猫形状的小糖人,有时还会是一片被虫子啃出一个月亮缺口的叶子……

若是再凝神远眺,偶尔能在花盆后方的回廊木柱尾瞧见一截海棠红色的、还没来得及收好的裙摆。

又譬如窗缝里不定时地会被塞进来一封信。

信上内容多且驳杂,却也有共通之处,那便是每回都要引经据典,还要拿他作比,“沁甜”“欢喜”等大胆的词语信手拈来,毫不似寻常姑娘家的欲语还“羞”。信笺的字迹亦是他分外熟悉的,他早些时候还临摹过许多次。

再譬如由猫儿送来的剪纸。

大约是傍晚时分,虚掩的门缝外钻进来一只狸花猫,猫儿口中衔着小巧简单的红剪纸,放到他脚边后还“喵呜”叫了好几声,生怕他看不见似的。

剪纸是最简易的阳刻样式,形状是花盆里的海棠。花本就是红颜色,衬上这赫赤色的纸张便有了一种栩栩如生之感。

他坐在案前端详了很久很久。

连猫儿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回过神来时房内的光线已然全数暗沉下来——天黑了,他还没有点灯。柜子后方站着的人的影子埋藏在黑暗之中叫人看不真切。

无词手里的剪纸仍然没有放下,他也没有回头,语气无甚惊变地:“事情办得如何了?”

柜后的人答道:“已经有眉目了,还在等时机。”

他复又沉默下来,手里的海棠纸花在暗色中依旧夺目得很。

柜后的人见这情状忽然笑了声,“这花儿长得可真似九殿下。”

无词徐徐地把剪纸摊平放在案上,慢悠悠地点燃手边的一盏油灯,随着火花“滋嗒”地烧响,整间房的格局也隐隐清晰起来。

gu903();柜后之人摸不准他的意思,轻咳一声:“咳,属下僭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