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李喻林点头道了声谢,又朝卫明枝问了个礼,便拖着身躯远去。
待到那人影彻底消失不见,女教头才收回目光对卫明枝道:“九殿下猜得不错,就在适才,李府有人来通报说,李老太傅在府中悬梁自尽了。”
“这……”卫明枝惊愕不已,“这是为何?”照理说这李老功成名就、儿孙绕膝,本该安心地颐养天年的,为何会如此想不开?
“那通报之人还带来了一封李老的绝笔信。”
卫明枝隐隐觉察事情不简单:“信里说什么了?”
女教头叹了口气:“此事圣上有旨不许对外传扬,不过,九殿下想听也是无妨的,万望记得不要声张便是了。”
“嗯,你说。”
“那信上说,李老当年是修建避暑山庄的监工,当年使得谢家遭受灭门之祸的那两万两官银,是他挪用的。李老寒门出身,在官场一生沉浮,两袖清风,那一年他年近花甲,不知怎的就鬼迷了心窍,竟信了‘不攒点积蓄,等到告老还乡便再也捞不到油水,家中后代没有庇荫’这般说辞。
挪走官银后,楼台坍塌致使东窗事发,李老悔不当初,可为时已晚,他为保自己一生名节,便把官银藏进了谢安府中。再后来的事情,九殿下也知道了,李老听说谢慈堂审的一番话后,寝食难安,昨夜他留下书信坦露作为,接着就自尽了。”
卫明枝震愕得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那,父皇……”
“圣上的意思是,压下此事,给李老风光下葬。”
女教头离开了有一会儿,卫明枝才缓过神来:“那谢家的案子,岂不是永远都见不到光了?”她喃喃着,“也难怪,比起谢安,李老太傅才是父皇更亲近之人。”
“却非如此。”
她便把眼眸转向身侧说这话的人:“什么意思?”
无词看着她:“若是给谢家翻案,百姓会如何看待谢慈?为家族复仇、忍辱负重、重情重义……甚至于连她和飞鱼会的满手污迹也会被冲淡许多,这是高位之人不想看到的。能攀上那个位子的人,做事从来靠得不是感情。”
“何况在那位子是永远不会犯错的,错了也是没错。”
第41章夏月
李府大丧过后,卫明枝的日子又恢复成了刚到避暑山庄时的模样——不过要更惬意些,因为飞鱼会已被铲除,她也不必禁锢于山庄之内了。
这些时日,对于飞鱼会各色之人的判决也相继昭告于天下:譬如头目的几号人物都是死罪;譬如犯事较为凶恶的各分堂堂主之流则是下狱了;再譬如不知世事的村落村民有好些因为年幼之故只是被送往牢城营改造……
但这些事情对卫明枝是没有什么影响的。
她在初时因着李谢两家的变故和有了定论的结局,心情格外地五味杂陈,安静地趴桌沉思几天后,她最终还是将这些事情都扫去了心中角落。
一行人在避暑山庄小住了足有将近两月之久。
变故平息的最初,卫明枝先是陪着无词将养身体,或是窝在厢房中各自静坐翻书,或是出门散步钓鱼,又或是什么也不做,只靠在长廊上晒太阳。
待无词的身体好转得七七八八后,卫明枝又拉着他下山游玩,此地的风俗小吃都被二人尝了个遍——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卫明枝赞不绝口地夸,无词坐在一旁面不改色地听,但也没见他因她天花乱坠的形容多吃几口。
圣上还出庄去狩过一次猎,彼时卫明枝借身体不适之由推却了随行:倒不是因为她不想去,而是想去也不能去。
说起来这事全都要怪无词。
圣上拍板狩猎的前几日,恰逢卫明枝吃也吃腻了、玩也玩累了,百无聊赖地缩在厢房里苦思冥想新乐子之时。
她也确实找到了新乐子:眼眸瞥见桌旁几根东倒西歪的钓鱼竿,她猛地想起早些时候无词答应教她画海棠花一事。正好这些日子都没怎么同他亲近,用这理由应是十分正当的。
于是她摆好纸墨把人宣进来,又在“手把手”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无词倒没有像上回一样犹豫很久,而是颇为顺手地便握住她,语气正经得不行:“纸上作画还要讲究浓淡,比沙地作画要更难一些。”
卫明枝心不在焉地应一声,感受着右手被人带着动了起来,脑子里却想的是这人莫不是没瞧出来她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不该呀,都两回了,怎么着也该感觉出来点东西了吧?
她禁不住侧眼瞧他。
脸廓秀逸分明,脖颈也是白净可餐,她蓦地想起话本里的风花雪月之事,心里痒痒地,鬼使神差地就在近在咫尺的脖颈边吹了口气。
无词的反应出乎意料地大,几乎是在瞬间便松开了握她的手,还后退了一步。同她对视上时,眸里甚至还有几分惊动未定的神色。
良久,他才道:“殿下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
卫明枝被他说得微怔,旋即明悟过来什么,不大好意思地与他道歉:“对不起啊,我不知道,原来你那里怕痒……”
“不是怕痒。”他打断道。
不怕痒?那他做什么这么大的反应?
对面的人轻叹一声,又朝她走近,微凉的手触碰到她的脸颊,引得她眼睫都颤了颤。
他的脸也贴了上来。
卫明枝眼睁睁看见那张俊俏的面庞越凑越近,最后停在了离她鼻尖一指之距的地方。
“我怕我会忍不住。”
清沉的声音这般说罢,他又继续慢慢地贴近,先是鼻尖,再是气息,最后是薄唇。
卫明枝被他一番动作震得手指卸力,蘸着墨汁的紫毫笔没了倚仗“啪嗒”一响掉落在地。
他也没有再深入,只是很耐心地磨了磨人便把人放开,一双幽澈的黑眸淡色瞧着她,像是在无声地问她:“这样你懂了吗?”
卫明枝眼睛一眨,好似懂了:原来他并不是她以为的反应慢,而是心中有太多考虑,又怕唐突到她。
伸手把人环住,她没准他再退:“我又没叫你忍。”
“殿下……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眼前的人的神色深晦无比,卫明枝觉得好笑,肯定道:“当然了,我都已经与你说过那么多次‘我喜欢你’,所以不论你是抱我还是亲我,我都不介意的。”
为了印证自己的决定,她还压了压手,把他带下来一些,又踮着脚尖亲了上去。
她这话仿佛开了一道什么口子,唇与唇甫一相触,酥麻烫热的感觉便从那一处淌向四肢百骸。这一吻吻得又深又重,教人几乎要喘不过气;那人的手掌还在她腰背之间来回摩挲,磨得她半个身子都虚软了下来。
从前怎么没发觉亲吻是如此一件身心难耐的事情?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忽然脚底似踩到一个什么圆轱辘的东西,一打滑整个人便不由自主往后倒,身前之人的脖颈还被她勾着,自也被她带着往后倒去。
情况发生得太突然,无词回过神来之时,只能飞快地一手护住她的腰、一手护住她的后脑,叫她不至于磕在桌角和桌面上。
一阵天旋地转,只闻脑后传来一声手背磕在木案上的闷钝响,紧接着便是唇齿相撞牵来的痛楚。
卫明枝闷哼了一声。
无词把垫在她脑后的手轻轻抽.出来,又抬到自己后颈把她锁着他的手给取开,这才顺利地将唇从她的唇上挪开。
也没离太远,一手抚上她唇角,眼眸微垂,他便看清楚了:“磕破了一点皮,疼不疼?”
卫明枝点点头,睁眼回视他,却见他的唇角也破了一块,本来稍有些郁闷的心情立即不见踪影,还“噗嗤”笑了出声:“你也有!”
意识到现在的姿势格外羞人,她连忙把身上的人推开,从桌上直起身后,边咕囔着“到底是什么东西”边垂眼寻了过去——
罪魁祸首竟然是她方才无意间掉落的那支紫毫笔。
“看来往后不能随地乱丢东西。”她记下教训。
然而这种伤口很是暧昧不清,便连知晓一切的盼夏在给她上药时都羞红了脸,遑论旁他之人?
是以卫明枝只能忍痛推拒了几日后的狩猎,还把怒气发泄到那支紫毫笔身上:这具体表现为,她写字作画的时候再也不用它。
和无词在厢房中安分地呆了好些时日,两个人唇角的伤才长得完全瞧不出痕迹。
其后的日子,姝美人邀请过她前去品茶,只是美人的肚子看着实在是叫人心惊胆战,卫明枝每每坐不久便要劝她回去休息。更引得怀孕之人说笑她:“九殿下日后有孕便能明白,十月怀胎可是这世上最辛苦又无聊的事情了,我都这么无聊了,您就行行好。”
有孕之时?这话说得也太早了。
卫明枝不知想到什么,赧然地把脸埋进了自个儿的臂窝里。
八月十五前,避暑的一行自冀州回到了大卫京都。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做的小动漫赶进度,有点忙,这本文暂时隔日更,抽出空可能会加更,三次忙完再恢复日更Orz
鞠躬!
第42章花灯
在离中秋节尚有几日时,朝野后宫都传开了一个紧要消息:那北齐年后竟要派使者造访卫国王都!
卫明枝略一思忖便想出来此举的缘由:北齐新帝登基不久,一上位还给右厥割了十座城池,位于北齐南面的南卫自然成了它的重要提防对象——派使者来访明面说是增进友睦往来,暗地里可不是存着张扬国威、敲打卫国的心思?
不过前世的这个时候是没有这事的。
这一世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居然连千里之外的北齐朝局都有所变动?
卫明枝就蓦地想到前些时日她对无词“是齐人”的怀疑。但她脑子很快又乱了:若说无词是齐人,那么能搅动北齐朝局、必定不是一般的齐人,可前世从不见他表露出半分欲回北齐的意思。
不论有牵挂的亲人好友、还是有仇要报,都该心向故地才是。
这一世他倒与她说过北齐的事情,还在话语里流露过几丝对齐王都的厌恶,可……他也曾去过齐地边塞,还曾到过南卫的许多地方——姝美人曾在宫外与他见过,而姝美人自幼的所居之地恰在卫国的江南。
对游历的地界心生好恶本就是人之常情,因而也不能就此定论无词便是齐人。
反而是,几个月前将军府寻北齐药师制毒一事被圣上暗中知晓后,那或许与北齐有牵扯的江崇大将军这阵子便再三被冷落——若说是这个引发了这一次不一样的使节之事,却是可能性更大些。
卫明枝左思右想没想出个结论,索性不再纠结。
反正无词也说了他要做的事情很危险,她知道得太多对谁都没好处,大抵等到他做完那些事情后与她再见面,一切便会水落石出了罢。
话说回来,这使节造访的政事本来搅和不到后宫,只因为圣上下令要两位公主在北齐使节的接风宴上献舞,卫明枝就也被迫掺和了进来。
她自避暑山庄回宫后,一连两日闷在殿中苦思舞蹈:不能太过激昂,否则若是那使者借题发挥,说南卫对他抱有敌意就不好了;但要跳软舞,则多是展现女子窈窕身段的情爱绮思,叫无词吃味了也不好。
她甄选了两日,才慎重地把要献的舞给敲定下来。
紧接着却并非练舞。
八月十五的中秋即将到来,卫皇城照例会有一场宫廷的赏月大宴,宴上还有花灯谜题。每年的这时,各个宫都要自己扎花灯,待到中秋之夜,就可以在御花园的池榭旁把它送到水里去。
今年扎花灯的东西也在是日被盼夏领来了。
主仆几人围在殿中的桌子四边各自扎灯。无词像是从未做过这般事情,也好似对这种事不甚热衷,不仅灯架扎得简陋,连灯纸也糊得随意,扎出来的东西花也不像花、鸟也不像鸟,什么都不像。
卫明枝抽空朝他望去一眼,一见他手中的灯便笑得乐不可支,边笑还边打趣他:“原来你也有做不好的东西呀。”
无词搁下那盏“灯”,擦了擦手:“殿下说笑了,无词也是人。”
卫明枝新奇地戳了几下他面前的花灯:“这东西能下水吗?”
“加块板子约莫能成。”
“那也太难看了。”卫明枝由衷地道,“你这灯还是藏在房里别拿出去了吧。”
小饺子还在扎骨架,闻言不由笑出声,可怜道:“那无词公公可得错失好机会了,这放花灯啊,不仅可以祝愿在意之人身体安康,还能求很多很多事情。”
无词倒是没什么太大波澜,手指拨了拨桌前的灯,轻描淡写地道:“我却不信鬼神。”
鬼神……
她能死而复生,能再遇见他,与此有多大关系?卫明枝不得而知,但她决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行,你必须放灯,你要是做不好,我给你做。”
小饺子震愕不已:“主子,您都没给我做过!”
“你又不是不会。”
小饺子还想再说话,盼夏忽然踢了他一脚:“别多话,赶紧做。”
他只好缩着脖子继续扎灯。
盼夏和小饺子二人完工出殿之时,卫明枝还在扎第二个花灯的骨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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