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若初想要得到山海图,也要得到孟如川这个人。当时她对摄政王说的那番话大多数都是真的,退一万步再不济,也得了个美少年在身边看着养眼。
从囚室出来,回到卧室之内,闵七才斗胆问道:“公子对孟如川似乎颇多疑问,并不信任?”
“我不信他,他自然也不会信我,人与人之间是要相处时间长了才有情谊。只是我未料到他的身体那么糟糕。你找人查一下孟如川过往的生活细节,若他真是天生病弱,肯定有迹可循。”
“公子莫不是看他容貌好,便动了……恻隐之心?”
“闵七,你知道为何以前我并不亲近你么?”符若初忽然侧目,回望闵七,直视他的双眼。
闵七下意识低头,轻咬嘴唇,心内自省。
“你看着我长大,知道我的秘密,但我希望从今以后,你能将我当成真正的公子看待,而不是嘴上叫一叫,心中还把我当成一个不懂事的毛丫头。我已经长大了,注定会以男子的身份存于世间,做出一番丰功伟绩,才不负此生!这也是母后希望的,对不对?”
“属下明白!”闵七这一次答得干脆利落。
谁料符若初又莞尔一笑:“用你们男人的眼光看,你也觉得孟如川长的不错?那就好,看来不是我年少轻浮,随便就被男人的俊秀姿容所惑?”
闵七惶恐退走,符若初又喊来了贴身婢女月香。
此女自幼服侍在符若初身侧,如今旁人只道月香是公子离不得的屋里人,实际上,月香还懂医术,符若初不方便被外人看的病,都是月香负责。
有关孟如川刚才发病的情况,符若初便转述给月香,咨询一二。
月香言道:“奴婢以前并未听说过类似的病况,公子可否允许奴亲往囚室探视一二?为那孟如川把脉之后,或有判断。”
“孟如川心思深沉,内力修为不俗,怕是脉象不准。”
“公子是怕奴婢被人诓骗欺负?”月香很是知道主人对她的在意。
符若初看着月香,陷入了上一世的记忆。那时月香随她一起嫁入丞相府,却死于其他姬妾的暗算。她明明知道谁是凶手,却为了维系后宅的安宁选择忍气吞声。在别人看来,不过是死了个陪嫁的婢女,为此与妯娌闹翻忤逆当家婆婆不值得……
那什么是值得的?
当年追随她回到北燕的只有不到十个人,曾经死里逃生同甘共苦的那几个人,都是另外那二百多人换来的命。只因出身低微,为她而死便是理所当然,她护不住他们,也没人会苛责于她?
那都是一条一条的人命!她永远都忘不了,逃亡路上被追兵围困在深山老林,藏在洞中饮食断绝,月香毅然割肉放血供她吃喝。
这一世,她不会再让自己落入那种境地。
符若初耐心的将自己所知孟如川的事情讲明,而后说道:“抛开那些不谈,单纯只看外表,他确实生的好看,很容易迷惑女人。”
月香正色答道:“公子,您……您是怕奴婢被俊美男人迷惑失了分寸?皇后当年救了奴婢的父兄,奴婢早就在皇后面前立下誓言,此生随侍公子,永不背叛。除非是公子安排,奴婢此生不会亲近别的男子。他们长相如何,在奴婢看来无非两种,有病人和没病的人。”
符若初笑了:“你对我的忠诚我从未怀疑过。而爱慕优秀的男人,是女人天性。若你将来忍不住喜欢了谁,而那个人又是可信之人,我一定会成全你们。如今让旁人以为你是我的屋里人,已经是委屈你了。我希望你莫要委屈自己,能尽量活得快乐一些任性一点,替我活成一个女孩子该有的样子。”
“公子,您对奴婢真是太好了。那些臭男人都远不如您。”明明两人身材仿佛,月香却如小鸟依人一般,紧紧搂住符若初,撒娇。
惊雷乍响,雨水倾泄。
闵七在门外请示道:“禀告公子,送药去囚室的仆从说那孟如川的情况似乎有点不妙。属下怀疑或许他不是旧疾,而是内伤或毒伤发作了。”
符若初自幼修炼的内力,属于阴柔一路,在未大成之前,与走阳刚那种路子的相比,攻击力有限。不过她的内功路数最适合调理人的经脉气血,孟如川如果真是内伤,以她目前功力为他治疗一二,或许比吃药的效果更好。只是刚才那番交谈,孟如川的意思明显不想求人,是打算自己硬撑,不让他们留下看他狼狈的模样。这会儿他们去而复返,孟如川未必承情。
思前想后,符若初还是说道:“走,我与你一起去看看吧。”
第11章雨夜初拥
屋外大雨倾盆,囚室之内下着小雨。
孟如川心想这质子府明明新修了才三四年的功夫,怎么囚室居然还漏雨,房顶上的瓦片缝隙太大,还是根本粗制滥造的搭建,敷衍了事呢?
下雨之前,那种憋闷压抑,再加上小米粥里奇怪的补药,引得他的内伤再度发作。
这是三年前的旧伤了,至今并未痊愈。
那一次孟如川为救母亲,在行刺之时拖住大内第一高手段伟诚,被其临死之际发出的剑气震伤内腑心肺经脉,引得体内尚未拔除的余毒复发,几乎濒死。母亲手下最好的大夫为他看了,直言他活不过十天。
益亲王事败,孟府早晚被牵连,铤而走险行刺新帝,却因段伟诚的拼死阻挠最后也没能成功。母亲已经做出了逃遁的安排,而他不愿拖累母亲以及母亲的部众,选择留在了那座外室的宅子里等死。
谁知道,昏迷了许久之后,他没有死,抄家之时沦为官奴,被关在摄政王府内受尽折磨,依然还活着。母亲却一直没有联系他。
刚才有个仆从送来了金创药,见他一副要死不活咳血的样子,吓坏了。其实这比三年前他伤病发作时的情形已经好了许多,至少内力尚能运行周天,没有太大的滞涩,小股的狂乱也可以暂时压的住。
只是,他很讨厌淋雨。
刚才花了不少力气好不容易敷好的伤药,又被雨水冲开,真是浪费啊。他的手抚上颈项上的锁链,这精铁制成的禁锢并不是很粗重,锁头也是小巧的那种类型,他只要轻轻一掰,就能断开。
可这囚室横竖并不宽敞,漏雨的地方却不少,便是开了锁链活动范围更大一些靠了墙边,也没什么淋不到的地方。反而招惹麻烦,还要解释那锁链怎么开的。公子初那么精明的人,骗起来比弄开锁链费劲多了。
他的内伤至今没有痊愈,现在不宜动用内力,继续装作不会武功,别人对他的防范还能小一点。
室内很快积了一层水,他侧身躺着,衣衫全都湿透了。他只好挣扎着又换成了跪坐在地的姿势,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开,默默运功调息,等着雨停,衣服自然就会干。
想当初他最爱整洁光鲜,几乎日日沐浴,每季肯定要裁几件新衣裳的。外室的府里最不缺就是上等的面料和各种打扮人的东西。他的生活条件虽然比不上世家子弟的那种奢华,却也是小有富贵,吃过山珍海味,出入有仆从马车,能让贫苦百姓羡慕不已。
作为官奴发卖到了摄政王府里之后,他已经不记得上次正经在桌子上吃饭躺床上睡觉是什么时候,也忘了身上的破烂旧衣原本是什么颜色。他终日劳作,伤病发作就随便倒在地上,也不用太担心,如果碍事了肯定会被人弄醒。最近这段时间,被刑责审问的越发频繁,几乎都是昏死在刑房或囚室之中,倒是无需再做苦役。
孟如川正胡乱想着,囚室的门又开了。
公子初打着伞,闪身进来。那个叫闵七的侍从这一次却留在了外边。
囚室的门关上了,油灯再一次亮起来。
公子初收了伞,却没拿那个竹凳,而是径直走到他的面前,见他醒着,便二话不说突然出手捉住了他的右手腕。
孟如川下意识的躲了一下,自然是不会躲开的。他怀疑这是公子初在试探他的内力或武功,却不料,公子初另一只手轻轻托起他的手腕,像大夫那样开始为他诊脉。
公子初的手指纤长,指甲修剪的很整齐,指腹掌心都有薄薄的茧子,是弹琴还是习剑留下的痕迹?
一股阴柔的内力顺着手腕探入孟如川的经脉之中,游走之间并不伤他的根基,更像是一种梳理与安抚。这内劲所过之处让他的经脉十分舒服,竟比他拼力压制更能安抚狂躁杂乱的气息。
这是星宗的独门疗伤之法么?确实受用啊。
过了片刻,符若初收手,站回门边,又回到了那个安全的范围。
她以传音入密问道:“你有顽疾旧伤,体内似乎还中了某种古怪的毒,我特意令人在粥中放的补药与那毒起了冲突才会令你伤势复发。你中的是什么毒,内伤如何而来?”
公子初用这方法问他话,是防着门外耳杂,对他有维护之意,还是故意做作,对谁都不信任?
无论怎样,孟如川都没打算完全说实话,总要给自己留一手以备不测。
他就没用传音入密,只轻声答道:“家母怀着我的时候,被人暗算中了毒。我胎中带毒,早产而生,生下来体弱多病,许多大夫都说我活不久。修炼内力无非是压制体内毒素,等内力大成之时再请几个高手一起逼毒或许能根除。不过益亲王谋逆可等不了那么久。几年前,家母找了几个高手,试图强行为我拔毒可惜失败了,高手都差点折了,我便在那时伤了内腑。家母眼看我这个累赘没几天好活不堪大用,大难临头舍我而去,也是情有可原。”
孟如川嘴上说的平静,却难免想到三年前,自己从昏迷中醒来之时,发现宅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了,母亲以及她的人全都走了。丢他一个孤零零躺着床上,从头到脚盖着一块白布。那天好像也是一个雨天。
他那时也如今天一样,又饿又冷,虚弱不堪,嗓子干渴冒烟,一点也不想说话。
天大地大,被母亲抛弃的孩子,却没有了家。
他以为自己虽然生来体弱易病,但是天资与根骨还不错,只要努力习文练武,可以早点替母亲做事为她分忧,他终能得到母亲的疼爱,看到母亲赞许的笑容……却终于还是被抛弃了。
孟如川说话时的表情明明很平静,眸子里却涌动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痛,莫名的,符若初的心尖也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有点痛。
“你既然知道山海图的线索,他们终会来找你的。”
“母亲并不知道我知道的秘密,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她。三年了,有关山海图的那些传言,她可能一直怀疑这根本就是摄政王的陷阱。”
符若初惊讶道:“怎么会?山海图不是曾经在孟澄海手里么?为什么令慈反而不知道内情?”
“如果益亲王他们拿到的是真正的山海图,又岂会轻易就被摄政王打败?”孟如川的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突然换成了传音入密,提醒道,“有一个高手接近了,这人的身法内息我以前在摄政王府的时候听到过。”
只用传音入密说了这一句话,孟如川就觉得内伤有再一次复发的征兆,口唇溢出一丝鲜血,他放开声音,恳求道:“公子能否……继续为在下诊脉?”
符若初侧耳倾听确实能察觉到有一个高手靠近的声音,那不是她的人,她的影卫恐怕也拦不住。她明白孟如川所谓诊脉的意思,看来她的内力对他的伤势有一定治疗效果。不过这种简陋阴冷还漏雨的囚室,真的不是疗伤的好地方。
也罢,她朗声吩咐道:“来人,将他洗刷干净送到我的卧房来,他是本公子喜欢的类型。”
这句话的声音很大,相信不只是那位高手,就连周遭巡查的护卫和偶尔路过的仆从也都听得一清二楚。
孟如川直到被人送入公子初的卧室之时,仍有点晕。
他不过是恳求公子初帮忙再梳理一下经脉,公子初不乐意也不至于如此“整治”他吧?亦或者,公子初其实就是喜欢俊美男子?在确认他内伤严重暂时无法动武之后,公子初就不再装什么正人君子了?
符若初盘膝等在卧室内的大床上,眼神颇有些玩味的看着他。
孟如川的身上散着冷水冲刷之后的凛冽之气。他只裹了一件很简单的外袍,其余那些占满了血渍污浊的破烂衣物都在刚才已经被处理掉了。没有了铁链和绳索的束缚,他站的笔挺,长身玉立,自有一种出尘的风骨。
这样的男子,实在让她不忍侧目。
“上来,趴好。一会儿或许会有些痛,忍着。”符若初柔声说。
孟如川照做,动作没有半分犹豫,在被脱掉外衫露出肌肤的时候,他也没有任何反抗,面朝下趴好在符若初指定的位置。
黑沉的幔帐垂落,遮住了床榻内的真实情况。
服侍在内室的月香轻手轻脚关上了房门,束手而立,等待着公子初完事之后的传唤。
房外雨声簌簌,室内熏香袅袅。
烛火明灭,帐内人影恍惚,偶有几声隐忍压抑的痛楚模糊断续。
就连明知道幔帐之内在做什么的月香,都不禁会想入非非。在外人看来,尤其那些根本不晓得公子初秘密的人,经过这一晚,怕是会传出公子初好男风的鄙夷言论。
符若初耗了不少内力,为孟如川梳理完经脉,又顺手在那些翻卷的伤口上敷了上等伤药,为他裹上干净的细布,这期间难免搬动摆弄他。她已经是有点筋疲力尽了,暗自感慨为人治病疗伤原来这么累呢。
而被治疗的孟如川早在经脉通畅之后便昏睡过去,到被敷药裹细布的环节全然没了知觉,被搬来倒去,让人看光摸遍了也不自知。
符若初原本想着,完事后就将孟如川赶到床下,结果疗伤时亲眼见那些狰狞的新伤旧痕,终是动了恻隐之心。最后扶他侧身在床上躺好,她盯着那俊美容颜看了半天,知道他睡的深沉,便忍不住偷偷亲了一下他的脸。
忙了半宿,总要收点利息。
有那些厚重黑沉的幔帐阻拦,没有人会知道她做的这种出格的事情。就连月香,她也不会告诉。这是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
她可以一辈子都当男人,不过她终究是女人,会对男人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动。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她为自己谋点福利,又有何不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