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宅在郊区,距离市中心相当远,等到黄昏彻底消失,明晃晃地车灯才射在铁门上。顾北筠任由副官搀扶着下车,他头疼欲裂,刚敲了两下门,便有人来开,他见是个面熟的,只记得这男孩姓丰,一直呆在林倦身边。
“司令!”
那男孩见是顾北筠,连忙侧身让他进去,顾北筠一抬眼就跟林倦对上了。林倦没有躲他,站在那里,一脸灰土,显然刚刚收拾好行李,其他人都不敢打扰两位交谈,识相地退到门外,并且带上了铁门。
顾北筠绷不住了,他只觉面容发僵,强忍着一口气,缓缓道:
“跟我回去吧。”
他不知道,茫然,甚至无措,不知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林倦离开他,明明昨晚,他还窝在自己的怀里。喉头泛起甜腥,顾北筠硬是压下去,撑着自己站在林倦面前,现在,他只剩下这点尊严了,不能表现出懦弱的样子。
林倦见他来,没有半分意外,只是摇头,他抬起手,纤细双手打起手语来如蝶翼煽动,顾北筠见他说:
“我已经生不出孩子,完成不了顾家的香火延续,也没有呆在你身边的必要。”
“让我在这里静静地死去,好吗?”
“不好。”
顾北筠执拗地走近林倦,但他现在甚至连手都不敢抬,他怕林倦更厌恶自己,他近乎哀求:
“跟我回去,好不好。”
“无论你能不能生孩子,都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倦儿……”
“我不能没有你。”
声音几乎越来越小,颤抖着说出最后几句话时,滚烫的泪水已然溅起了细微的灰尘。
“我爱你。”
“不要离开我。”
“求求你。”
顾北筠从未在林倦面前这样低姿态过,林倦不知顾北筠是从医院撑着过来找他,高大的男人站在他面前,身影笼罩住自己,远在天边的月亮悄然爬上夜幕,郊区静得能听过穿堂而过的风卷起麦芒的“唰唰”声,林倦看着顾北筠,一时不该如何回应,没想到下一秒,他从怀里拿出匕首,拔开套把,直接把明晃晃的匕首往林倦面前送。
他说:
“这样做,你会不会解气一点。”
林倦拿着匕首不知如何是好,他还没来得及动,顾北筠主动走上来立刻抱住他,林倦一怔,怀中的匕首变得温热起来,血液顺着他的掌心“滴答、滴答——”
“如果这样才能拥抱你,那我愿意。”
“咣——”
林倦满手的血,匕首插在顾北筠的小腹上,他想推开顾北筠,急得浑身是汗,顾北筠却抱着他,缓慢道:
“我不疼,一点也不疼。”
林倦这下慌了,他不知道顾北筠要做什么,顾北筠只是单纯地抱着他,像贪恋这份温暖。林倦被他逼急了,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来,他没想过跟顾北筠闹成这样,昨晚其实他心软了,可是想到顾北筠做的那些事,他又不想原谅。可是他能去哪里,思前想后,他不如搬得远些,让顾北筠见不到他,自己也看不见顾北筠,两个人偏安一隅,老死不相往来,才是最好。
或许他会在某月的情热死去,顾北筠找个可以给他生养的女人,他们两人就不用这么痛苦。
林倦痛哭,他双手在颤,全是顾北筠的血,他去捂那匕首周围的伤口,顾北筠笑得苍白,竟然痴狂地冒了一句:
“担心我吗?”
“我好高兴。”
林倦恨不得抽他两耳光,但是泪水根本止不住,他冲出去,打开铁门,那些士官们不明就里,听了林倦的招呼才匆匆往里跑,见司令受了伤,他们一个个警铃大作,忙成一团,顾北筠却不管他们,看着林倦道:
“你不走吗?”
林倦摇头。
“司令!!”
所有人大喊,顾北筠撑不住了,半跪在地上,从喉头漾出的一道血溅在了院落的墙上,他捂着小腹的匕首,看着林倦,笑得凄绝:
“你竟是……恨我至此。”
emmm自从进入追妻火葬场后,留言竟然变少了,看来还是很多人喜欢虐受,喜欢虐攻的人不多啊。
在我看来可能是一种叶公好龙?但不管如何,故事会写完,结局会he,后面还有很多情节铺设,我只能说想看的朋友可以继续看。
也请看了一部分的朋友不要妄下断言,虐攻结束或者受心软,我之前说过虐攻到位一定虐完,但至于你们能不能看到我就不知道啦。
谢谢给我留言的旁友们,爱你们~下周见~
第41章
林倦坐在床上,低头看着双手,仍旧在颤,顾北筠的血好像洗不干净了。
“咚咚——”
“林先生,司令派人送来的,都是您爱吃的。”
丰长庆站在门边,端着菜,观察林倦的反应。林倦木然地点头,呆呆盯着白墙,灵魂不知飘到哪里去了。丰长庆进了屋子,把菜碟一一码在桌上,瞧着林倦,试探地说道:
“那边派来的人讲,司令在家养伤,过两日还要做手术,让林先生好好休息,若是想上街,可随时差遣家里的车。”
“只让士兵们来守门,保证林先生的安全。”
丰长庆说着都心软了,他看见林先生这半月余把自己折磨得眼下青黑、形销骨立,越发单薄,司令虽然不再来偏宅,每日三餐,以及医生都会来看林先生的状况,丰长庆自小跟在宋管家身后的,一路照顾着林先生的衣食住行,知道他是个不铺张、也不愿麻烦别人的好人。
“林先生……”
丰长庆还欲说下去,林倦已经对他摆手,示意他出去。
扪心自问,丰长庆跟顾北筠几次照面都不怎么愉快,甚至那个在顾家“一手遮天”的司令还害死了他的至亲宋培风,但不可否认,司令对林先生着实无话可说,他们这些下人看在眼里,也心软了起来。
丰长庆孤苦无依,卖到顾家不过一十二岁,他早已把宋培风当作自己的义父,宋培风见他机灵,人又乖巧,便收在身边照应,思及此,丰长庆又想到了紫莺姑姑,心下一阵酸涩。
半月未回顾家,他想,林先生是铁了心要在这里,他作为下人,什么都不能说。
偏宅外的轿车缓缓驶向市中心的顾公馆,副官打开车门,军靴踏在地上,朝门外的卫兵敬礼后,畅行无阻地来到顾北筠所在的二楼。
“滚!”
“我要林倦!你们把他找来!”
司令又发病了。
他负气地抱住自己的胳膊,鼓着脸,医师在一边准备镇静剂,针管缓慢推进,针尖露出几滴药液,顾北筠眼疾手快,冲上去就抢走医生的针管,狠狠掷在地上,脚也落上去疯狂地碾着,一脚的玻璃渣,他重重地踏上去,旁边的下人跪了一片,大气不敢出,顾北筠踩着踩着,又开始哭:
“你们骗我!你们都骗我!”
“到底把林倦送到哪里了?你们快告诉我!我要去找他!”
“司令!”
副官及时赶回来,顾北筠被他一喝,立刻怔住了,泪痕还挂在脸上,这段时间他养伤口,不修边幅,唇边一圈胡茬,这会儿激烈砸东西,腰腹上又溢出了点血迹。
“林先生不想见你,难道忘了吗?”
顾北筠失神的双眼逐渐对焦,颓然地朝后退了两步,喃喃自语道:
“对,对,他不想见我。”
“我让他讨厌了。”
“可是我好想他。”
“我想见他。”
说着说着,顾北筠又委屈起来,所有人被司令折磨得头疼欲裂,他悲痛欲绝后就开始胡搅蛮缠,副官护着医师让他赶紧再配一剂镇定,使了个眼色,让剩下在房间里的士兵们把顾北筠“制服”,按在床上给他打镇定。
“不要!不要动我!”
毕竟不是理智的顾北筠,那些格斗技巧全部抛诸脑后,只是他个头体型都不是唬人的,几个小士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勉强强钳制住顾北筠,顾北筠自然不想打镇定,他激烈地转动身体,对撞几个前来扭他胳膊的下属,拳打脚踢,最后连嘴都用上了,咬得那新兵蛋子嗷嗷直叫,副官看不下去了,冲上去跟顾北筠“对峙”了几个回合,好不容易把他按在床上,立刻对着医师大喊:
“快来!”
“不要!放开我!放开我!”
“我要叫了!”
手下的躯体渐渐平静下来,犹如躁动的野兽沉睡,副官忙得一身汗,紫莺早已哭成了泪人,她从地上站起来,一把拽住医师的袖口:
“司令什么时候能好!”
“我不想看见四少爷这副样子,若是让小姐看见了,还不知道要多难受!”
紫莺想起顾北筠的母亲三姨太,一时胸口郁结,拽着医师,“轰”地一声倒下了,身后的下人们一起涌上来大喊着:
“姑姑!”
整个顾家乱成一锅粥,林倦偏安一隅,也不好受。
月明星稀,树梢上时有几声鸟鸣,小洋楼还亮着灯,林倦坐在桌边,看着未看完的书,宅院门口起了动静,他耳力过人,立刻走到窗边,隔着白帘,影影绰绰见到熟悉的身影。
顾北筠赤裸双足,一个人偷偷从顾家跑出来,徒步几十里,双脚都磨出了水泡,只穿了件单衣,神色恍惚地站在偏院门口,也没有说要进去的意思,只是呆愣愣地望着三楼的灯光,门口的士兵吓得胆子都提到嗓子眼了,大半夜,司令连把枪都没带,近期山匪猖獗,所有人都生怕他出意外,结果他倒好,单枪匹马跑来,形单影只。
戍守在铁门前的士兵们,连忙问他是不是来找林先生。
低头扭着手,顾北筠一言不发,默默摇头,他知道林倦不想见他,他不敢打扰林倦,只是站在门口,隔着铁栏望望那窗户里的人影也是好的。
夜风寒冷,顾北筠双手冻得发僵,士兵连忙把身上的灰袄脱下来罩在他身上,脚上的鞋也让给顾北筠穿,顾北筠的脚掌上被石块割了几道小口子,挤进那略小的鞋中,疼得他皱起了眉头,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是回忆起偏院的方向,晚上连饭都没吃,就背着人偷跑出来,顾家的人还不知道他出来,若是发现,便又得四处搜寻起来。
铁门忽然响了,打开门的是个熟脸,丰长庆见到顾北筠,不知道他得了癔症,仍旧恭敬地朝他弯腰:
“林先生让司令先上楼,夜寒露重的,别受了风生病。”
顾北筠喜上眉梢,他偷偷勾了勾唇,默默点头,跟在丰长庆身后,缓缓上了小洋楼。
家里给林倦打理得很好,偏宅有了生气,花圃里种满了叫不出名字的花,林倦喜静,住在最里的房间,丰长庆敲了门,里面应了,门缝敞开,丰长庆朝顾北筠示意,就识相地离开了。
林倦以为顾北筠性子又上来,要跟他讨要个说法,到现在,他已然没有什么牵挂,跟顾北筠斗个鱼死网破也毫无意义,还不如把话放在台面上,说个明白。其实每次他见顾北筠,心里都会轻轻地被个小锤子敲打一下,毕竟这是他的丈夫,是他曾经以为的——一生依靠。
上次顾北筠拿着匕首让他伤害自己还历历在目,这还没休停片刻,又找上门来,林倦都不知该如何跟顾北筠相处。
推开门,顾北筠穿着挤脚的鞋站在他面前,局促地裹着小了一尺寸的灰袄,显得滑稽可笑,素来不苟言笑冷峻之人脸上浮现害羞胆怯的神情,他不敢走向林倦,高高地站在那里,像海浪里不灭的灯塔。林倦一怔,朝他打手语,顾北筠这才敢抬眼与他对视。
“来找我什么事?”
“我……只想看看你。”
“不会做什么的。”
“我、我一会儿就走。”
顾北筠过几日就要动手术,不知为何,这病症又犯了,林倦轻微一叹,见顾北筠这副孩子模样,他根本没话和他说,缓步走到他面前,拽着他的手往面前一拉,看他的伤势。
顾北筠被林倦这一下弄得摸不着头脑,冷风吹得他头疼欲裂,这会儿放松精神,反而不自在了,他这次再也不敢毛手毛脚对林倦做什么,即便他见了林倦就很想与他亲近。林倦没有再问他,拉着他坐在床边,拎出个小药箱,见顾北筠侧腿上的伤疤,忽然愣住了。
“正好没人给我上药,你,过来。”
“会上药吗?”
gu903();“我都这副样子了,还能把你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