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你这是给我买的吗?真的是给我买的?你不会是从哪里捡来的,或者是用法术变的罢?”
华笙道:“我没你那么无聊。”
顿了顿,他又抿唇,神色略不自然道:“我记得……你小时候喜欢的。但我那会儿不甚喜欢你。”
提起以前,那就是一段不可回首的心酸血泪史。贺九卿一边将糖纸剥开,拿在眼前仔仔细细地端详片刻。这才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一股子浓郁的甘甜立马游走在舌尖。仿佛整颗心都被这一颗小小的糖甜化了。
“以前外人总觉得我在华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风光无限。可是不知师尊待我如何苛刻。”
贺九卿应了一句,很快又笑:“但我不记仇啊!记仇多累啊,要是一直记仇,就会一直怨恨,那永远都不会开心的。我往后,只记师尊对我的好,不记师尊对我的坏。这样我就会一日比一日更喜欢师尊了。”
华笙轻笑:“那这样岂不是很委屈你?”
“不委屈,只要是师尊,怎么样都不算委屈。”
师尊对他而言,就是暗无天日的生命中,唯一的一束光。逆境中的救命稻草。不死死抓紧的话,一旦错过就再也回不了头了。贺九卿吃了一颗糖还想要。
华笙摇头道:“没有了。”
贺九卿要是能信,那才是见了鬼了,直接上手在师尊身上乱摸,还真的勾出了一个小袋子,里头鼓鼓囊囊的。
打开一瞧,莲子糖,蜜饯,梅子,花生,瓜子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小零嘴儿,全是小孩子爱吃的。
两手捏紧了布袋,贺九卿定定地望着华笙,眼底翻泪。
“……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以前苛待你了。一定得补回来才行。”
华笙耳垂通红无比,面上却淡然至极,可宽袖下的手指早就蜷缩在一处儿,心里也如同打了小鼓,带着三分羞赧,两分忐忑,五分的淡然,就这么把心里话宣之于口了。
未曾有过半点犹豫,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全然凭着心意走。
“师尊,你怎么能这么好?我以前一直以为,师尊的心是茅坑里的石头做的。无论我怎么努力,永远都靠近不了师尊。现如今才知,师尊待我才是世间极致得好。我真的没什么好求的了。”
华笙道:“你每次都是嘴上说没什么好求的,可实际上什么都想要。主意多得很。”
贺九卿狡辩:“我哪有?师尊污蔑我!”
他打了个哈欠,倦意涌上眼睑,索性就拉着华笙一道睡下。晚风一吹,满池塘的莲香沁人心脾。渐渐地便双双睡了过去。
师二公子大婚的事,如同插翅一般迅速传遍修真界,楚卫严令将消息封锁,不准任何人提及此事。三日转瞬间便到了眼前,楚卫实在是不放心,索性就找了个由头,打发贺九卿带着几个弟子下山降伏邪祟。
对此,贺九卿毫不知情,早上从师尊那里出来,换了一身新裁的衣衫。一身淡青色,衣袖,护手还有腰间用银线勾勒出玄纹,垂感极好。最关键的是,师尊早上帮他系腰带来着。
才下了望曦峰,贺九卿就被楚卫找了去,他原也不想去,可又怕楚卫借题发挥。只好硬着头皮步入大殿。
才一进门,一道严厉的目光立马投了过来,即便不用抬头去看,也能知晓楚卫现在定然板着一张冷脸,跟谁欠他八百两黄金似的。一副望门寡样。
“弟子见过师伯,不知师伯找弟子过来,有何事吩咐?”
楚卫随手将一封信甩了过去,沉声道:“山下有村民来信,说是有邪祟作怪,你且带几个弟子前去查探一番,即刻动身,不得有误。”
“现在?可……我还须得同我师尊说上一声。”
“不必,你师尊那里,我会通知。你且去便是。”楚卫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切记,老百姓的安危最为重要,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不可行事莽撞,不可意气用事。带好手下弟子,不可再出现任何纰漏!”
“是,那弟子告退。”
贺九卿也不再多说别的,索性拿了信就告退。半个字都不想同楚卫多说,只想早干早完事。晚上还等着跟师尊吃饭!
☆、师尊信我鸭~(已修)
待出了殿门,离得老远就看见几个弟子在门外守着,贺九卿双臂环着佩剑走了上前,还未开口,几个人立马抱拳恭敬道:“见过大师兄!我等奉命随大师兄一同下山,铲除邪祟。”
贺九卿上下打量了他们一遭,见几人全部都挺面生。遂笑着问:“以前怎么没见过你们几个,都是哪位长老的弟子?”
“我等都是望玄峰的弟子,寻常都出山游历,并不常在华南山,师兄觉得面生很是正常。”
为首的男弟子面无表情地拱手道:“我等奉命即刻前往村民家中,铲除邪祟,请大师兄同我们一道儿前去。”
“好说,好说。”
贺九卿脸上笑容不减,可心里突然一紧,这好端端的,楚卫打哪儿挑来这么些人,下山除个邪祟,谁去不是去,单单点名让他前去,很是可疑。
待御剑下了华南山,往前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几个人神色和行为极其怪异,修为也远非寻常的弟子能比,一路说是随行,不如说是监视。把贺九卿盯得紧紧的,生怕他跑了一般。
一直行至一处小茶棚,贺九卿才道:“天儿还挺热的,停下来歇歇脚,喝点茶再赶路也不迟。”
几人微微迟疑,为首的弟子便道:“大师兄,百姓的安全最重要,听说那邪祟是个水鬼,已经害死了不少人了。刻不容缓,大师兄还是……”
“既知刻不容缓,为何不早早地派人去,非得让我也跟着?”
贺九卿将剑放在桌面上,招呼着小二上壶茶,微微抬眸,慢条斯理地笑道:“你们修为也都不弱,一个小小的水果而已,何至于让这么多人去?除非,你们心里有鬼。”
“大师兄!你何出此言。我等可是奉命……”
一个性子比较急躁的弟子上前一步,剑指着贺九卿的脸,怒声道,可话还未说完,直接被先前那个弟子拦住,道:“既然大师兄想停下来歇脚,那便歇一歇便是。横竖有大师兄在,不会有什么事的。”
贺九卿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容,这里头要是没鬼,他以后倒着走路。余光瞥见小二在后面磨磨唧唧的,遂站起身来,嚷嚷着:“怎么这么慢?这是缺你茶钱还是怎么着,小爷快渴死了!”
“客官,就来,就来!”
店小二慌慌忙忙地端着托盘过来,贺九卿脚下一使绊子,故意让人摔倒,再随手将人扶稳,自然无比地将托盘接过手,指尖悄无声息地探过每只杯沿。
“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笨手笨脚的,没吃饭啊!”
店小二一边弯腰,一边赔笑,揩了一下汗水,这才擦着手下去了。
“来来,天气热,都喝杯凉茶解解暑气,可别还没到镇上,就先倒下几个了。”
将凉茶分发下去,贺九卿这才大马金刀地坐下,很随意地端起一杯,仰头便喝,还砸吧砸吧嘴,笑道:“这也忒难喝了些。”
其余几个人这才松懈下来,为首的那个弟子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这才笑着道:“大师兄素日在蘅曦君那里,喝惯了玉液琼浆,自然看不上小店里的东西。蘅曦君待大师兄可是极好的。”
他抬头瞥了一眼日头,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这便要起身继续赶路。可才起了一半,立马四肢无力地倒了下去。其余人等大惊失色纷纷攥剑,可很快便东倒西歪,相继倒了下去。
“大师兄,你这是何意?”
贺九卿笑了笑:“我还想问你们是几个意思,鬼鬼祟祟的,监视我呢?”
他随手扣开半寸剑柄,往那弟子脖颈处一抵,低声问:“到底发生了何事?还不快从实招来,否则我杀了你们!”
“大师兄莫要为难我们几个,我们都是奉命行事,不敢不从!”这人嘴最硬,半个字都不肯吐露,似乎是觉得贺九卿不敢拿他们怎么样。
贺九卿也不废话,手底下微微用了点力,立马在他脖颈处割出一道血口,鲜血直流,冷笑道:“别以为我是在同你们开玩笑!你们是不是魔族的卧底?快说,否则我杀了你们!”
“大师兄,住手!我们真的是望玄峰的弟子!你不要错杀好人!”
贺九卿将手底下的人推开,这才用剑鞘指了指旁边说话的弟子,笑问:“来,你说,你不说的话,我就当你是魔族的人,当场诛杀!你信不信,有蘅曦君护着我,即便我误杀了你们,赤玄君也不能拿我怎样!”
这弟子吓得面无人色,牙齿咯咯打颤,见贺九卿真要动手,当即失声尖叫道:“我说,我说!是师二公子,师风语!他今日成亲了!和二师兄的妹妹正式结为道侣!”
“什么?你再说一遍?”
贺九卿大惊失色,一把拽住这人的衣领,咬牙切齿道:“成亲?成什么亲!梦漓早就死了,她怎能同师风语结为道侣!师忘昔呢?他死了不成?”
“真的!我不敢撒谎!真的是结为道侣!师风语要同梦漓冥婚,天下皆知!据说是自愿的!”
“天下皆知,唯我不知?自愿个屁,让你娶个死人,日夜同床共枕,你愿意?”
贺九卿咬牙,逼问道:“是赤玄君让你们支开我的?我问你们,这事蘅曦君可知?”
“自然是知晓的,就是……就是蘅曦君吩咐的,让山上所有弟子守口如瓶,不可在大师兄面前提起。否则杀无赦!”
这弟子战战兢兢道:“大师兄,你别为难我们几个了。我们知道你喜欢师二公子已久,可他都要同梦姑娘冥婚了,可见对你当真没有那种心思,你又何苦痴缠不休,平白再惹人非议?况且,师掌门那个脾气,大师兄又不是不知,蘅曦君不让你去,那也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个屁!真是为了我好,就不该在这种事上瞒着我!什么狗屁非议不狗屁非议的,有本事就冲着我来,欺负我二哥算什么本事!我说不让成亲,就是不让成亲!”
贺九卿一把将人甩开,周身如同置身红莲业火一般,烧得他几乎神形俱灭。气血直窜头皮,让人忍不住当场抓狂。
许久,他才渐渐冷静下来,攥紧了剑柄,落下一句“这是软骨散,不致命。不出半个时辰,药效便解,你们自行回山。”随后将落华往半空中一抛,火速御剑赶往千纵山。
即使,他心里明白,凭他一人之力根本改变不了什么。去了也是众矢之的,还会惹师尊生气。师尊生起气来,可是要打人的。
可他若是不去,师风语从前对他的那些袒护,那些好,岂不是全然喂了狗?
一入千纵山,满目都是张灯结彩,各门各派都前来观礼,一见贺九卿过来,如同见了鬼一般,迅速散出一条道来。
守门的弟子将他一拦,厉声道:“贺公子,今日可是师二公子大婚之日,这里不欢迎你,请贺公子速速离去,莫让我们为难!”
“大婚?连冥婚都能说得如此冠冕弹簧,这可真让我长见识了。”
贺九卿反手一剑将人逼退,冷着脸道:“滚开!”
众人下意识地往后退去,有个弟子火速跑进去通禀。
贺九卿懒得废话,大步朝里面走去,入眼处乌泱泱的一众人,左右两排席位上,赫然坐着师忘昔等人。华笙就坐在上首右侧,一身素衣玉冠,清贵无双,高高睥睨着众人。目光忽然一凝,径直穿过人群,落在了贺九卿身上。
这一记目光犹如炎炎夏日里的一桶冰水,贺九卿吓得双腿一软,险些当场跪了下来。连眼尾的余光都不敢往华笙那里瞟。
师忘昔神色一沉,抬手让弟子退下,正才居高临下地盯着场上。
一个小丫鬟,手里捧着灵位,立在场中央,身侧有道格外颀长清瘦的身影,换下了素日穿的白袍,一身红衣艳得像血。原本那般款款温柔的一个人,现如今面上连点其他表情都没有。
贺九卿上前一步,涩然唤道:“二哥,你要成亲了,为何不派人同我说一声?居然连门都不让我进,二哥,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师风语漆黑的睫毛一颤,缓缓摇头,轻笑道:“还以为你不过来了,既然来了,喝杯喜酒再走罢。”
“喝什么喜酒?这里哪有半个喜字!二哥,为什么旁人都说你是自愿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同我说一说,我帮你!”
“贺九卿!谁让你过来的?别在这里丢人现眼,还不滚回去!”
贺九卿道:“凭什么要我走?我若是不走呢?”
楚卫当即一拍桌面,厉声斥责道:“贺九卿,谁给你的胆子顶撞师长的!你师尊在此,不许你胡来!”
贺九卿压根不敢去看华笙的脸色,即使不去看,也定然知道师尊现在面覆寒霜,眼尾渐渐拢成一条直线,带着几分审视和冷冽的意味,不偏不倚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不仅是师尊,在场其他人的目光也迅速汇聚过来,其中不乏一些好事者,饶有趣味地打量过来,作壁上观,就想凑个乐子,或者是想把事情越闹大越好。修真界好久没有热闹看了。
场上众人议论纷纷,对着贺九卿和师风语指指点点:
“你们快看,我就说吧,贺九卿和师风语有私/情,两个人从前经常在一处儿。上回在中州,贺九卿吃住都同师风语在一处儿!”
“我也听说了,以前还以为贺九卿只不过是一时兴起,没想到他对师风语动了真感情!这下有好戏看了,啧啧,两个断袖!”
“都快别说了,贺九卿往这里看来了!”一个修士压低声音道。
“怕什么!嘴长在我们身上,还不让人说话了?贺九卿就是不知廉耻,胆大妄为!明知师二公子同梦姑娘订了亲,居然还要横插一脚!”
“就是说啊!师二公子对梦姑娘一片痴情,即使是冥婚也要将其灵位接入上师府!可贺九卿死不悔改,居然在别人大婚的时候过来打搅!简直不知廉耻!你们快看看他的表情,一副死不悔改的样子!”
gu903();“也不知道蘅曦君是怎么管教弟子的,居然教出贺九卿这么个狗东西出来!这么看来,蘅曦君也不过如此,什么大义凛然,胸怀天下,也不过如此!算什么华南尊者。我呸!啊!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