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去!”
“不准我去哪儿?九奚山?还是魔界?”贺九卿嗤笑一声,“师尊,你也讲点道理。魔界可是我家,为什么不让我回?魂天到底是我舅舅,舅甥之间哪有隔夜仇。再说了,他原不过就是气我同你在一起。”
华笙一把攥紧他的手腕,如同钢筋铁骨一般箍着,贺九卿觉得手腕生疼,他不能停下,一定要让师尊先弃了他才行。
仙道渺渺,就以华笙的资质,以后渡劫飞升,定然还会有大造化的。师尊的命盘是“杀徒证道”方可顺利飞升,那他就助他这一回,也未为不可。
全当作是对师尊的一点点偿还。日后师尊渡劫飞升,摒弃了七情六欲,应该就再也不会想起他了。
这一段孽缘不过就是沧海一粟,师尊的胸襟若是宽如大海,其实根本算不得什么。
“你一定要说这种话诛我的心么?贺九卿,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告诉我!”华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句话来,他单手指了指自己的胸膛,冷笑:“想要神器?可以,你过来破我的虚鼎,只要你破了,五件都给你!”
贺九卿手心发紧:“果真?”
“果真!”
伸手一翻,一颗碧色的珠子便幻化而出,贺九卿攥着珠子,没动。
华笙此时此刻没有任何的防备,就静静地站在原地。甚至连半丝灵力都没有外泄,似乎算准了贺九卿没有那个胆子破他虚鼎。
两个人沉默了许久,贺九卿手指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可到底舍不得去破华笙的虚鼎。须臾,他才自嘲般地摇了摇头:“什么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到了最后,我还是两者皆负了。我对不起二哥,也对不起你。弃了我罢,不值得。”
华笙道:“值不值得,只有我说了才算。”
语罢,他终究亲自把神器从虚鼎里取了出来,一样一样地放在了贺九卿的手心里,最后,才又笑道:“你若是敢拿神器做坏事,我定然活剐了你。至于青玄剑,你问它愿不愿意跟你走。”
贺九卿哑然,青玄剑早就认了华笙为主。除了华笙谁也支使不动。他望着眼前的剑,沉默了。
华笙叹了口气:“小九,你又何必如此?即便你将师风语复活了,他也不会原谅你的。”
”我知道,可做不做在我。竭尽全力的不强求,总要好过两手一摊的不作为。这是师尊教我的道理,我一直都记着。只不过这一次……”贺九卿咬紧牙根,猛然一掌将华笙推了出去。
他这一掌未用全力,可也差不了多少。华笙又是毫无防备的状态下,直接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堪堪停稳,他脸色惨白,额头上的汗珠滚滚落下,不出片刻,素白的衣衫又被鲜血染透。
“华笙,你给我听好了。我从始至终都是在利用你,玩弄你,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贺九卿缓缓呼了口气,冷言冷语道:“我从未跟魔族断过联系,我曾经和魂千狼狈为奸,胡作非为,做下了很多人神共愤的事情,这些都是真的。为了给我母亲报仇,我可以不择手段!你不要怪我,这些都是楚卫逼我的!”
华笙摇头道:“我不信。”
“信不信事实都是如此,别再自欺欺人了。我从未爱过你。”贺九卿将神器收了起来,看了一眼青玄剑,到底没敢伸手去碰,想了想,转身就要走。
谁曾想才走出几步,自后心猛然窜进来一样冰凉的硬/物,他垂下头来,握紧了剑刃,没出声。他并没有回头。
可只要他回一次头,立马就能知晓。这只是青玄剑为了护主,自发地袭击,并非是华笙有意为之。
华笙的手同样攥紧剑刃,不让青玄剑再插/入半分。他也同样没出声。
一个不解释,一个不回头。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许久,贺九卿才气若游丝地笑道:“好,真好。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路,我渡我的奈何桥,两清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脚下就是一道血印,指间夹着一张定向传送符,猛然炸响,待烟尘散退,屋里哪还有贺九卿的影子。
华笙的身形如同大厦倾覆一般,轰然倒塌,耳边雷声滚滚,外头的雨下得正猛。
一道身影翩然出现在房中,楚卫神色冷酷,盯着华笙许久,最后才将遗落在地的落华剑捡了起来,缓缓道:“华笙,不要怪师兄无情。只要贺九卿一死,天下就太平了。你还是华南至高无上的蘅曦君,永远都是我的好师弟。”
作者有话要说:师尊和小九之间,不会存在任何误会。
师尊明白小九是什么意思,所以不怪他。
嗯,下章表哥就下线辣,是时候让小九爆发,然后和师尊强强联手,虐渣渣。
☆、表哥下线辣~
贺九卿身负重伤,定向传送符将他传送到了魂千的身边,才刚一落地,整个人就倒了下去。
魂千眼疾手快,赶紧将人扶稳,见他形容狼狈,满身是血,瞳孔猛然一寒,问道:“小九,你怎么弄成了这副样子?和华笙决裂了?”
“是啊,决裂了,”贺九卿缓缓呼了口气,感觉五脏六腑都抽痛起来,心口不一,说出来的话也艰涩异常,“我把所有神器都偷来了,这下我二哥总算有救了。”
“你先别说话,我带你去疗伤,要是再不替你止血,恐怕还没等师风语回来,你自己就先完蛋了!”魂千将人扶至一旁盘腿坐下,伸手道:“千年玉呢?快拿出来。”
贺九卿摇头,苦笑:“我逃跑得急,连落华剑都丢了,哪里还管得着什么千年玉。”其实是把千年玉留给华笙了,只不过没什么可解释的。
他顿了顿,疼得倒抽冷气,也是直到现在才知晓,当初华笙身中一剑,到底有多疼。
这种痛苦不是三言两语可以形容的,多说一句都想死。师尊果然是师尊,下手的确够狠。
“小九,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你知不知道?”魂千无可奈何,暂且给贺九卿渡些灵力,可也只能止血。须臾,他才又问:“神器呢?在哪儿?”
贺九卿道:“在我的虚鼎里。神器都被华笙封印住了,我解不开。表哥,你该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信你,你若是骗了我,我会不得好死的。”
魂千眸色一暗,许久才低低地笑道:“我说了不骗你,自然就不会骗你。小九,表哥也是人,心也是肉做的,看到你难过,表哥也心疼。来,我带你离开这里。”
他扶着贺九卿才刚一站定,忽听一阵分枝踏叶声,魂千神色一变,警惕地四下逡巡一遭,就见楚卫立在树梢之上,玄色的衣角翩飞,满目阴沉。
“贺九卿,你可让本座好找!”
魂千厉声道:“楚卫,事到如今,你还想怎么样?你负了我姑母,坏事做尽,迟早要遭报应!”
“报应?何为报应?本座执掌华南数十载,救了不知多少人的性命,你居然敢同本座谈报应二字,难道你就没有杀过人?”
楚卫冷冷笑着,凭空一抓,便将贺九卿整个掐了起来,提在半空中。他身负重伤,几乎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魂千大惊失色,自袖中猛然窜出数百支弥散,直冲楚卫的面门掠去。
谁曾想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瞬间便化作了一团黑烟。
“区区蝼蚁,还敢妄想在本座面前放肆,简直就是不知死活!”楚卫一掌将魂千打飞出去,这才勒紧了贺九卿,冷冷笑道:“小九,你可莫要怪本座心狠手辣。要怪只能怪你的亲生父亲,如果不是他的插足,我同你母亲原本可以在一起的!”
贺九卿道:“那你便是承认爱上我母亲了?”
楚卫摇头,说出来的话刻薄又冰冷:“从未爱过,只不过,你母亲乃本座膝下首徒,她曾跪在本座面前,对着天地发誓,终身不离开本座半步,是她先背信弃义,如何要旁人爱她?”
“你若不曾爱她,为何又要怒杀师陌寒?你得知真相后,你心虚,你愧疚,你痛苦,所以你杀了师陌寒,还百般折磨陈悯生。因为你觉得是他们阻碍了你和许念,都是他们的错,所以才让你因为嫉妒,逼死了最爱的人,可对?”
楚卫脸色阴沉,手底下加重力道:“你闭嘴!”
贺九卿继续嘲讽道:“原本,你比华笙更有资格接任华南掌门,可你却不接。让我猜猜,这是什么原因。你担心自己的罪行终有一天会暴/露在世人眼前,害怕华南的名声和百年基业毁在你的手中,更怕自己接任了掌门,届时摒弃七情六欲,就彻底忘记了许念!你其实比任何人都憎恶许念,因为是她害得你魂不守舍,变成了一个满手鲜血,满口谎言的罪人!同时,你又深爱她到无法自拔,根本就忘不了她!你就是活该!”
顿了顿,他才又道:“所以,你抹掉了许念在华南山存在过的一切痕迹,也不准任何人提起,打心底里厌恶师、沐两家,当年收徒,甚至不愿意收这两家的后人为徒,可对?”
楚卫冷笑:“这只是你自己的猜测。”
贺九卿道:“华笙其实很敬重你,当年,华笙还年轻,也没有那么喜欢我。如果,你坚持不让华笙收我为亲传弟子,他不会不听你的。可你就是故意为之,想要落师、沐两家的颜面!故意让梦桓,师风语,还有沐霜从小就恨我。恐怕就是自己徒弟没了,也看不惯别人待徒弟好,也许还怕华笙会步了你的后尘!”
楚卫道:“本座若是知晓你的身份,定然不会教你踏上华南山半步!你该知晓,华笙在华南是什么地位,掌门之位非他莫属,他接也好,不接也好,只要青玄剑在他手中一天,他就必须要肩负重任。而你,不过就是他闲来无事逗弄的一条流浪狗,他可怜你,给你点吃的。不可怜你的时候,连一眼都不会多看你!”
“我呸!楚卫你他妈的不是人!你自私虚伪,薄情寡义,疑心深重,道貌岸然,你配不上我母亲!”
楚卫脸色难看至极,很快又笑了一下,阴狠道:“那又如何?本座得不到的东西,旁人也别想得到!小九,你尽管放心,本座是不会杀你的,否则你母亲泉下有知,定然会怪我的。我会饶你一命,把你养在身边,从今往后,你只能唤本座父亲!”
“痴心妄想!”贺九卿咬紧牙关,“我即便是死了,也不会认贼作父!”
楚卫道:“既然如此,那你留着舌头有何用!”他手底下一使劲,硬生生地掐断了贺九卿的声带,让他至今往后再也说不出话来。随后才强行从他身上吸出碧沉珠,当着魂千的面,破开贺九卿的虚鼎,将被封印住的神器重新拿了回来。
再随手将人往旁边一甩,语气嘲讽道:“小九啊小九,你同你母亲一样傻。你以为你是为爱牺牲,成全华笙,简直愚蠢至极!不过你放心,华笙不会再原谅你了。从今往后,所有的罪行皆是你做下的,本座会好生扶持华笙,让他成为修真界第一人!”
贺九卿哇得一声,吐出一大口血。他张了张嘴,可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这才后知后觉,声带真的被楚卫掐断了。他忽然很想看见华笙的脸,只可惜,师尊再也不会原谅他了。
“小九,小九,你怎么样了?小九?”魂千爬起来,赶紧去查探贺九卿的伤势,见他捂着脖颈,喉咙发出咕噜噜的水流声,可却半个字都没有,登时面如豹状,仰天长啸了一声,“楚卫!我要剐了你!”
楚卫将神器收好,冷眼望着脚下的两个人,冷笑道:“就凭你?简直就是自不量力!”顿了顿,才又莫测高深地笑了一声,“本座不杀你,自会有人要你的命!”
话音刚落,就听四周传来一阵分枝踏叶声,无数的修士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为首的除了华南,其余三家皆在,就连沐霜都在后面拢着折扇,面无表情地望着场上的一切。
师忘昔面色极阴沉,一眼便穿透人群瞥见了贺九卿,他不由自主地攥紧拳头,但到底未说什么。
楚卫道:“贺九卿同魂千勾结,暗伤华笙,私盗神器,罪不可赦。一切罪行皆是由他犯下,死到临头还不肯承认!本座今日召集大家过来,正是要当众清理门户!”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均是不敢轻易表态。就连师忘昔都沉默不语。
贺九卿望着眼前场景,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什么。他环顾一周,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最后才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里是秘境,原文小九惨死的地方。只不过不同的是,原文小九好歹还活了将近二十年,可他却要死在了十七岁这一年。
前一阵子,他还跟华笙撒娇,说一辈子都不要长大,要做师尊膝下唯一的孩子。那时华笙还抱着他,笑着说:“好啊,那小九就永远十七岁罢。”现如今倒好,他真的可以永远十七岁了。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好明白的。一切皆是楚卫设计的。先是故意让贺九卿听见谈话,算准了他会和华笙决裂,恐怕连梦桓被魂千抓住,也都是提前设计好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魂千暴露踪迹。
好一个楚卫,心狠手辣到令人发指,连这种围剿活动也做得滴水不漏。把所有的罪都推到贺九卿一个人身上,一下子就保全了所有人的名声,果然够狠。许念输在他身上,并不算冤枉。
师忘昔道:“贺九卿,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想说么?”
贺九卿捂着喉咙,随手抓起身旁的石头,树枝,往师忘昔身上狠砸。
师忘昔蹙眉,一一躲闪开来,呵斥道:“够了!现如今死无对证,你到底是不是我父亲的孩子,还尚且不知。你若如实招来,兴许还能饶你一命!”
魂千道:“说什么?小九的声带都被楚卫掐断了,你让他说什么?他还能说什么?说他错了,然后跪下来求原谅,你们就会大发慈悲地饶了他?别装模作样了,谁他娘的会信这种鬼话!”
他伸手一指师忘昔,冷冷道:“我告诉你,师忘昔,小九私盗神器,根本就不是为了魔族,他是想要救你弟弟!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小九这辈子最错的就是身体里流着你们师家的血!他但凡是别人家的孩子,都不会受这样的苦!小九也是你的弟弟,你这般同杀父仇人一起来围剿他,你就不配为人!”
师忘昔面色一沉,厉声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可楚卫已经不肯给魂千任何说话的机会了,一甩衣袖,落华剑连着剑鞘飞掠而出,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穿透了魂千的身体。他喉结滚动了几下,发出咕噜噜的血泡声,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再说什么。最后才轰然跪了下来,鲜血从口中争先恐后地爬了出来。
贺九卿张了张嘴,可是半个字都没有发出来。他伸手去捂魂千的伤口,试图帮他把四下溢散的灵力堵住。可是没有用的,魂千的丹田都被震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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