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厂花抢亲了吗》TXT全集下载_7(2 / 2)

坤宁宫常年香火缭绕,连直棂吊搭窗上都沁着一股子烟灰味,比咸若馆佛堂上的味儿都还冲些。

入得宫中,见到自己的救命恩人,刘宝成尖利的声音都甜了起来:“皇后娘娘千岁。”

尽管保养得当,岁月还是在这个身着纻丝黄衣的贵妇脸上留下了痕迹,翠珠面花随着光影闪动,遮不住她层叠的皱纹。

皇后娘娘点点头,抬手招呼他起身——这两年她潜心为死去的儿子修闭口禅,话说的少了。

宫人们已经修炼出看手势就动的本领,鱼贯似的出去,只留下刘宝成和皇后。

“小的罪该万死,万万没想到竟然着了李准的道。”

皇后张口时,声音略微艰涩:“苦乐随缘,得失随缘。”

刘宝成是个白字先生,哪懂得佛法自然。他一脸赔笑:“娘娘说的是。只是太子这边出了变故,想来圣上那边定会细查,庞贵妃……”

说到这,意味深长的停住。

一丝藏不住的恨意从皇后不喜不悲的福相里滑过,很快又水波无痕。

她长吁了口气,方才慢慢道:“众生皆苦,各有造化。太子命里该有这么一劫,庞贵妃……自然也是。”

刘宝成点头称是,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怕的是,圣上派玄机先生去给贵妃问诊。”

皇后续道:“你竟一语成谶了,圣上已有此旨。我叫你来,便是为着此事。那乌斯藏药,可有解法?”

刘宝成回道:“据谰度僧说,无药可解。”

皇后点点头:“如此甚好。当初我儿病时,你鞍前马后,我感恩于你。但圣上那边是责是罚,你得自己担着,我最多保你不死。”

刘宝成心道放屁。皇后娘娘烧香烧的,真当自己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了。来这么一出慈航普度,广结善缘。

保他是因为以后还用得着他,她要修佛,自己不能沾手,自然得有人替她把腌臜事办了。不然把他和左怀恩一起扔进天牢等死,多干净。

心里骂着,嘴上说的却是谢主隆恩。

***

李准早早告退,从宫里回了府上。赵常得令去办事,红玉护主不力,心中愧疚,也跟着一起去了。

夜色沉了下来,原先还有点人气的院子一夜之间空空荡荡。

李准推开寝室的门,帐子里的被子是乱的,台面上还摊着看到一半的书。砚台上的墨堪堪干掉,龟裂成细细的碎块。甚至窗户上贴的喜字还没褪色,屋子的主人却已经不在了。

一切都显示着屋主人刚刚仓促离开,似乎很快就会回来。

他停在床边,摸了摸柔软的被褥,然后躺了下来。

叶妙安身上的馨香一瞬间包裹住了他,万千滋味涌上心头。

自打刺客夜闯东宫,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休息。眼睛合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千头万绪的想法,兜兜转转的人心,无法预知的焦虑。

所有的所有,最后都化成两个字,在心里对着叶妙安默念:“等我。”

***

叶妙安做梦了。

梦里她走在苍茫茫地上,分不清方向。恍惚间,她辨认出了身在何处,是应天寺外,那处芳草坡。只是此时正值隆冬,漫天飘雪。她觉得脚下有如针刺,低头望去,竟然裸着双足。

“冷吗?”身边有个稚嫩的声音问。

叶妙安试图扭头,看清是谁在说话,但身边围绕的团团白雾让她睁不开眼。

她只能点点头,是真的冷。

那孩子悉悉索索的,半晌叶妙安觉得身上一暖。原来他解开自己的衣裳,披在叶妙安的肩上。

“把衣服给我,你该冻着了。”叶妙安不安地说。

“男子汉大丈夫,我可不怕冷。”稚嫩声音里的瑟瑟颤抖暴露了他的谎言。那孩子生怕叶妙安再啰嗦,抓住了她:“走,我带你找你爹去。”

“不,我不去!”叶妙安大声叫起来。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抗拒,那孩子显然也被吓了一跳。

不过他很快就想通了,边笑边说:“不去正好,你逮过兔子没有?雪天里逮兔子最容易,有些灰突突的还没换毛,一抓一个准。”

说话间,雪堆里好像真蹦出个毛茸茸的球,伸出头四处张望。

“看见了吗?那就有一只。”

叶妙安点点头,那男孩更兴奋:“可不光你会抓知了,我也给你露一手,见识见识我抓兔子的厉害。”

知了——知了——

明明在雪天,四周却突然响起没完没了的蝉鸣。越来越响,越来越聒噪。好像千军万马涌了过来,声声直敲叶妙安的鼓膜,让她头痛欲裂。

她捂着头蹲了下去,一声尖叫,然后猛然惊醒。

春兰听见动静,从外间的榻上过来,看见叶妙安正在打摆子,急忙伸手一探:“哎呀,姑娘恁的这么烫手!”

叶妙安只觉得有千万个榔头同时在敲击自己的头骨,嗡嗡作响。身上一阵热,一阵冷,酸痛难耐。应该是赶巧不巧,染上了风寒。

春兰急的团团转:“这可如何是好!姑娘这样子,本应该告诉张大人,但他明日就要大婚……”

“明日大婚?”

春兰说漏了嘴,一脸惊慌:“张大人让我瞒着您的……”

叶妙安打断了她:“无妨。我现在看起来怎样?”

她脸煞白,因为发烧,两颊和唇却是殷红的,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病态美。

春兰嗫嚅:“美极了。”

叶妙安接下来的话,听起来却有点匪夷所思:“明天一大早,你去帮我托个信。”

看着春兰犹豫的表情,她粲然一笑:“不是给张大人的,是给咱们的新妇,叶妙婉的。”

第22章三合一

接亲的轿子下午才到,一大早,叶妙婉已经穿好红钗大袖,端坐在铜镜前,仔细端详着自己。

打扮婆子在边上恭维道:“姑娘真是蕙质兰心。”

如此盛装打扮,旁人夸得依然是品性,叶妙婉心下些许不快。她努力不让眉头皱起来——今日是她最体面的一天,几句不爱听的,扫不了她的兴。

她要风风光光嫁入张家,让城里的老少爷们都看看,谁是笑到最后的人。

“右边这处,是不是略高了些?”叶妙婉指着头上的鎏金凤头钗,问道。

打扮婆子左看看,右看看,都没觉得哪里不对。

叶妙婉不耐烦起来,她今日要的是从头到脚都挑不出一点错:“你是瞎了吗?还不帮我调一下!”

下人们慌里慌张地忙碌起来,门口却转进一个丫头,欠身附耳过来:“姑娘,春兰回来了。”

叶妙婉嘴唇抿起,心中暗道“晦气”,嘴上问到:“她已经被送出去了,就不是叶家的人了,回来做什么?”

“说是有要事与您说……与张大人有关。”

叶妙婉眉头一皱,愠声说:“让她进来。”

春兰进来时,一脸忐忑。

“有事快说。”叶妙婉原就不愿意见着她,虽说只是个通房丫头,看着还是觉得不痛快。

春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香囊,递了过去。

“昨日张大人回来,奴婢给大人换衣裳,掉下来这个事物,看着甚是眼熟,就偷偷收了起来。大姑娘您看,这是不是,二姑娘做的香囊?”

叶妙婉一怔,连忙一把抢了过来,细端详时,果然是叶妙安的针线活。

她心如擂鼓,却嘴硬:“许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妹妹,早先给他的。”

“奴婢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我好奇拆开一看……”

叶妙婉把香囊拆开,里面却是一张小小的纸条。她展开一看,上面写着短短的一句话。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于君绝。子丑年七月初七戌时,泓月桥上见。”[1]

七月初七,三天后。

轰的一道惊雷劈在叶妙婉身上,半天才缓过神来:“叶妙安没死?”

死人是不会写字的,更不会和张大人陈仓暗度,暗通款曲。

叶妙婉不自觉的用力,把手里的纸攥成了看不出形状的一团。须臾,她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朝田夫人院中跑去。

田夫人正坐在堂上与前来道喜的姑婆们谈话,看到大红加身的叶妙婉跑过来,俱是一愣,把茶水放下了。

叶妙婉刚刚慌慌张张跑进来,没想太多,此时看见那一屋子的意味深长,只能低声道:“娘。”

田夫人不想在大喜的这天闹出笑话,笑着从屋里告退,领着叶妙婉一路来到后花园,寻到假山后的僻静处,方才道:“慌张什么?”

叶妙婉把香囊和纸条递到母亲手上,又把方才种种叙述了一遍。田夫人看了,面色渐渐难看起来:“春兰这丫头,你可找人盯着了?”

叶妙婉哪想到这一茬,她的心思在别的上面:“娘,您说这叶妙安要是没死,她要是知道了姨娘的事情,会不会在张大人面前参上一本……”

“姨娘是自己病了,你心虚什么?更何况这宫里来的乌斯藏药,查不出来,也无药可解,你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去。”

叶妙婉声音渐小:“娘亲说的是。”

“敢在你大婚当天搞事情……不管叶妙安存的什么心,她既然没能体面的死了,那么我就只能帮她体面。”田夫人说完,拨了拨叶妙婉头上的金钗,“你给我挺胸站住了,不管何时,都不要丢了嫡出的气势。”

说完,她在心中暗道,七月初七,泓月桥,会上一会便是。

***

“信可送到了?”叶妙安心神不宁了一上午,见春兰抬脚进来了,连忙道。

“送到了,大姑娘看过之后,就去找夫人了。我见没人跟着我,便自己回来了。”

叶妙安抚掌点头:“如此甚好。”

春兰小声说:“七月初七,姑娘真要去那泓月桥?万一夫人对你不利,那可如何是好?再说,门口守卫的家丁不拦我,但是不能不拦姑娘啊。”

叶妙安走到床边,躺了下去。

她站在风口等了一上午,又故意拿冷水擦了两次身子,终于让风寒更重了些:“这些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有办法。你摸摸我,是不是又热起来了?”

春兰一摸,果然跟小火炉一般:“早上才退了烧,这会子怎么又起来了?”

叶妙安气若游丝地说:“我位卑言轻,不要叨扰张大人,是死是活自己扛着就是了。”

说完,被子往上一拉,真闭上了眼。

春兰哪见过这架势,要是出个三长两短,自己怎么担待得起。她也顾不得张炳忠大婚了,连忙跑到门口,和管事的急急忙忙交代了叶妙安的病。

消息长草一样传到张炳忠耳朵里,他过不来,心疼的要命。以至于接亲路上,脸上都像挂了寒霜。

红烛漫天,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原本是小两口儿甜甜蜜□□房夜,但张炳忠的心思不在这儿。他急急地喝了交杯酒,就把喜服换下,提靴准备出门。

叶妙婉急忙问道:“夫君,你去哪?”

张炳忠头都没回,只管往前走。

烛光映在叶妙婉一片红红火火,她顾不得许多,连忙拉住张炳忠的袖子,温婉地说:“今天可是你我二人大喜的日子……”

张炳忠听出其中有深意,顿住脚步,回过头去。

叶妙婉眼中好像希望被点燃,她望向张炳忠。

“夫人早些休息,不必等我。”张炳忠说完,把袖子从叶妙婉手里抽出来,出了门。

良久的沉默,随后叶妙婉温柔神色不在,“啪”的把杯子摔在地上。听见动静想进来伺候的丫环,看着主子奶奶一脸狰狞恨意,吓得没一个敢上前来。

***

小院里已掌了灯。

叶妙安喝了药,额头上微微腾起一层薄汗。

春兰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松了口气:“可算是好些了。”

说完起身,想把叶妙安喝剩的药渣倒掉。

“等等,把碗给我。”叶妙安欠起身,拦住了她。

春兰有些诧异:“都喝完了,要这个干什么?”

叶妙安笑笑,只是接过碗,放到床头。

春兰有些幽怨地说:“姑娘都变得我有些不认得了。”

叶妙安正要开口,传来一阵叩门声。

“叶姑娘,药可吃了?”

说话间,门吱呀一声开了,却是张炳忠。见到是他,春兰不自在地退了出去。

灯下看美人,是世间第一享受,而病美人更甚。叶妙安好像一朵柔若无骨的花,少了他的呵护,一天就凋零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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