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霍青这日换了件常服,衬得人更为高大挺拔,见萧南二人进来,放下茶杯起身问好。萧予戈不敢坐主位,便和南楚杉在他对面落座,问道:“三,霍将军今日到访,可是有事吩咐?”
“我还是喜欢听你们喊我三爪大哥。”
“三爪大哥。”
霍青满意点头,“我今日前来不为别的,正是为青龙所提之事。”
“什么事?”萧予戈问。
南楚杉陡然明白,“莫不是查到什么了?”
“宗尉大人正领禁军们前往礼库房检查,虽说结果极大可能是好的,但我还是想来同你们说一声。”
“毕竟能够通过城门卫兵的检查,看来真是不会有差池。”
萧予戈来回看着严肃讨论的两人,“你们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小杉儿,我能交代的可都向你交代了。”言外之意则是,你也不好对我有所隐瞒。
南楚杉轻笑,将来龙去脉简明告知。
“那你在镇子里看到的那包呢?原封不动地跟着队伍进京了?”
“在朱雀手里。我让大哥检查过,的确是火/药,剂量约摸能够炸掉一座桥。”
霍青道:“但京城的桥,只有护城河上那一座。他们想对它动手?”
“不知。”
男人屁滚尿流地奔来趴到南楚枫腿前,作势就要举起他的鞋子开舔,南楚枫赶忙收回,嫌恶道:“做什么?”
“只要大人您能饶小人一条狗命,小人什么都愿意做。”
南楚枫拿起一边茶盏,“什么都愿意?”
“是是是!”
“那就说出是谁让你在这儿看管这些箱子的。”话语冷冽,却叫男人浑身不住冒汗。
“小人,小人当真不知。”
“虚,交给你了。”
易茗棠点头,取出怀中匕首,用刀背拍了拍他的耳朵,阴恻恻地说:“割掉你的左耳,你还能听到一边的声音。要是全割掉,你说会怎么样呢?”
“小的真的不知!大人饶命啊!”
银刃贴近几分,男人忽觉耳上温热的刺痛感,慌忙道:“大人不要动手,我想起来了,我真的想起来了。”
南楚枫朝他使了个眼色,易茗棠当即收起匕首。
“说罢。”
“是个戴银面具的黑衣男人。”
南楚枫猛然甩出一袋银钱,“滚吧,有多远滚多远。”男人连连道谢,球一般地从小屋逃了出去。
“先生相信他的话?”
“信不信的,一查便知。”
二人将箱子里藏匿的牛皮纸包全部取出,打开后发现竟有半数是空包。
“先生?”
“此事有诈,先带着这些东西回去。”
“是。”
南楚枫和易茗棠离开不久,屋外树后走出一人,唇上噙着一抹亲和笑容,“柳栖,你做得很好。”
“谢纪大人夸赞。只是,大人为何要将祸水引向昴?他不是您最得力的助手么?”
“得力助手?是我的,还是其他人的呢?”
“难不成他……”
纪司墨轻哼一声,面上笑意更甚,“再过几日,一切都会归零。等待我们的,将是全新的生活。”
“柳栖一直在期盼这一天的到来。”
祁靖宁合上书册,朝后挪了挪身子,贴墙合上眼,“晋惜,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禀陛下,是苏玉缜房内书架的暗格。”
“好,真是好得很。”祁靖宁忍不住磨起牙,他当初还在疑惑为什么纪司墨能这么沉得住气,足足等待五年才决定动手,原来是因为要凑足大量的火/药。
国内每年都有固定的火/药生产量,除军用外,会有小部分流入黑市。而想要集齐账本上记录的数量,必须要耗费大量时间和银钱。
“陛下,恕晋惜愚昧,这么多的火/药一旦爆/炸,结果会如何?”
“整个京城和数以万计名百姓,都将毁于瞬息。”
“若是延期新年宴,让百姓暂且到他处避难呢?”
祁靖宁抬手贴住额头,“晋惜,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样做不正是中了敌人的下怀?眼下有三种可能:一,新年宴照常举行,而后遂他的心意,全城百姓丧命;二、孤延期新年宴,着百姓去逃亡,他或许会停止炸城计划,但定会发动文官扣孤一顶任性妄为的黑帽,让百姓对孤产生怀疑;三、新年宴如期举办,丹雀他们查到所有的火/药。这是孤最期望看到的结果,却也是可能性最小的。”
“皇天不负苦心人,且陛下不是为霍将军留下大批兵马么?将军自当能够兵尽其用。”
“希望如此罢。”
三日。
礼库房的贡品一切正常,当日在城门值班的卫兵也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霍青捏着抄写而来的单子坐立不安。
剩余还有这么多火/药,不可能凭空消失。
“将军,外头有人求见。”管家在外头敲门。
“本将军心烦,谁都不见。”
“他说他是环海县来的,是将军您的旧识。”
环海旧识?难道是他?
“请过来罢。”
客人推开半启的门入屋,触及书桌前那明了又黯的目光,浅笑道:“以为我是宣王?”
“阿糖一直很想您。”
“所以我来见他了。”
霍青踌躇着上前,请他坐下沏好茶,“您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如今的京城危机重重,我根本无法保证能否再见到天明。如果您在这儿出了什么事,阿糖一定会崩溃。”
“正因为京城有难,我才要回来。”
“舅舅!”
“既然你还愿意喊我一声舅舅,那就听我的话。紫鸢,把我准备的东西拿来。”
随行白衣女子称是,自门外提进一大口箱子,当着霍青的面掀开,里头竟装着许多狐狸面具。
“论火,这世上谁赢得过炎狐大人呢?”
宫外知情人心中慌慌,宫内倒是歌舞升平。
自荐参与新年宴表演的妃嫔已然换上新做的舞衣,踏着胡乐起舞。衣袂飘飘,身影轻盈,宛若天上仙,直至天边逐渐泛起金红,方才休止。
“今年怎就这样不巧?贵妃娘娘偏就在那几日来癸水,易美人又在这两日崴了腿,每年就属这两位娘娘的节目最精彩,真是遗憾得很。”
“就是就是,亏妾身还期待了许久。”
“你们做什么?两位娘娘不表演,不正是给了我们机会么?万一今年我们当中哪个被陛下看中,怀龙子岂不指日可待?”
“对啊,姐姐你瞧妹妹这笨脑子。”
几名妃嫔坐在树下聊得不亦乐乎,等天又黑下几分,才三三两两地散开。
“主子,窗边凉,还是到榻边坐罢,奴给您换药。”
易美人拢紧身上披风,回到榻上坐下,“清澜,你说这回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
“主子的心思,奴不敢胡乱猜测。”清澜解下脚腕绷带,或轻或重地用药酒按摩着,“奴只是觉着,硬去抢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结果定然会让人失望。”
“是啊,这道理我都懂了,可她们为何还要这般执着?”
“大抵是不肯服输罢。”
“只剩下两日,可却还是一无所获。”萧予戈倚在窗边对着漆黑月色呢喃。
门陡然被叩响,打乱他的愁绪。
“没锁,推进来罢。”
易茗棠将手中清汤面放下,递上筷子,“您晚饭没吃几口,师爷担心您会饿得腹疼。”
“嗯,我会吃,你去休息罢。”
“不可。”他在对面坐下,“师爷让我看着您吃完,要是少吃一口,我明天就没有葱油饼吃了。”
萧予戈轻笑摇头,低头开始吸溜面条。
“大人,您不要担心,万事都会顺利解决。”
“你姓易,对罢?”萧予戈喝下一口面汤问道。
易茗棠微愣,“不错,大人怎么忽然问这个?”
“衣柜里第十二件与第十三件衣服的中间有个盒子,你看看能不能打开。”
两口面下肚,易茗棠拿着盒子回来,坐在桌前鼓捣。连着失败几回,骤然亮起眼,“我好像知道窍门了。”
“什……”么字还未吐出,那锦盒便嘭地一声开启。
“这是什么?”易茗棠好奇地拿出其中的书本翻了翻,顿时怔住,“大人,这似乎是个账本。”
萧予戈吱溜把面吸进去,凑过头去看,片刻后才沉声问道,“小棠,你同易家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我不恨这个姓,但恨这家人。”
“因为你母亲和易非情?”
“是他们害死母亲和姐姐的,这个仇,我怎么可能会忘记?”
萧予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天亮之后,将此物送去北都所罢。曹主事会有定夺。”
“是。”
汤格潇浴完汤回房,见小丫头们正在收拾换下的衣服,便取了桌上的书,绕过她们爬上床。刚读了两页,就听其中一个小丫头哎呀一声,汤格潇随意望去,霎时丢下书快步上前。
“大人……”小丫头双肩开始不住颤动。
铁制的令牌碎成两瓣,凄惨惨地躺在掌心,汤格潇心中啧了一声,抬手赶人出去,又陡然道:“慢着,你不许走。”其余丫头同情地望她一眼,陆续离去,最后一人还顺手关上门。
“我见你眼生得很,是新人?”
小丫头怯生生道:“是,是这两日才来的。”
“谁派你来的?”
汤格潇边问,边抽出令牌断裂处藏着的布帛,粗粗读过一遍叠好收进怀里,“不说是么?来人!”
“大人不要!”小丫头涨红着脸,双手紧攥住衣角,“是,是公子让我来的。他如今行动不便,就派我来给先生传话。”
“什么话?”
“他说话在令牌里,让我砸坏就是。”
“……”
汤格潇放缓语气,“你叫什么名字?”
“棋儿,琴棋书画的棋。”
“你家公子现状如何?”
棋儿用力摇头,仿佛是要将这些时日的不满与委屈都给晃出来似的。
“明白了,你下去罢。”
清晨,易茗棠起了个大早,帮着南楚杉打好下手,吃过刚出炉的葱油饼,匆忙前去北都所。
“汤大人?您为何也在此?”他诧异走上前,无意间瞥到对方手中之物,“易家的令牌?您怎么会有这个?”
汤格潇垂下袖子遮挡,“友人赠的。”随即又敲了两下门环。
约摸小半晌,自里头钻出个年轻衙役,“二位先生有何贵干?”
“在下有事求见曹主事。”易茗棠说。
“可是不巧,我家大人昨日就出城去了,最快也得明日才回。若是急事,可拐一条街去寻知鉴先生。”
二人谢过,朝他指的方向出发。
南楚枫合上箱子,说道:“还有缺漏。”
“剩下多少?”南楚杉问。
“足以炸掉一座宫殿的量。”
萧予戈握紧拳头,“我们再重新研究一回路线图罢?兴许是哪里出现了纰漏?”
“前往京城的路一共就那么几条,你们这几日统统走了个遍,这回是打算挖地道么?”南楚枫轻摇头,“霍青已将可用的士兵调往沿途城镇、村庄,届时一有动静,会立刻进行疏散。”
“只要能将损失降到最低就行。”南楚杉重新铺开路线图,“但我一直有个疑惑,为什么今年会突然多了个休息点?就像是故意要被我们发现一般。”
“不论对方动机如何,至少从目前来看,还是有利于我们。”
暗处的搜查仍在继续,而宫里则已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放眼望去,皆是忙碌奔走的宫人。
四喜连着三日没睡过个好觉,领着小福子在各个宫殿穿梭,近乎是一日十几次地叮咛,宫人们耳朵都快磨出茧子,手中的活计却是不敢有半点疏忽。
霍青再度来访,告知士兵全然安排完毕,又遣人抬来狐狸面具,人手备上一个。
“我去问过匠师,这是用防火材料制成的,必要时你们罩在面上跟随我的人马离城即是。”
“你呢?”萧予戈问。
“我要驻守主城。”
南楚枫起身按住他的肩膀,“好好活着。”
“成。”
☆、拨云见日
终是到了新年宴当日。
祁靖宁立在祭坛前,接过国师递上的灵符将之点燃,默念着祷词把它丢进坛内。一群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黑衣男人开始绕着熊熊升腾的火堆跳舞,绕过一圈,边上灰衣道士便往火堆里撒一把米,连着跳了二十八圈,离祁靖宁最近的男人放下搭在同伴肩上的手,一行人跳着整齐的舞步远去。
那道士取过点燃的黄符,嘴中念念有词,旋即将符纸丢进放有一小撮盐和米的碗里,待其烧成灰,拿来小童手中的无根水灌上满满一碗,猛然朝火堆泼去。
“陛下,请回罢。”道士闭着眼,背对他说道。
祁靖宁颔首,对身边的宫人道:“摆驾。”
少女连着转了几圈,玩得兴起时还跳了一小段舞,略施粉黛的脸尽显青春活力。
“快别转了,娘要晕了。”
她娇笑道:“表姐这舞衣真是好看得紧,要是能配上一支上品珠钗,想必极好。”
“清澜,去取梳妆台上的盒子来。”
少女接下后有些迫不及待地打开,“镂金藤团粉珠钗?我可是预约了许久都没有约到,黛姐姐你对我真好。”易美人微笑,“今夜好好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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