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话本子上说的不一样。
废话。有些话本子还说我能筑坛做法,一把七星宝剑在手,能召来天兵天将呢。陈恨别过头,轻声嘀咕道,还有些话本子还说我能折腰躬身,一件九天云裳披身,能把皇爷迷得神魂颠倒。那能是真的吗?
李释道:早上讲到徐家,皇爷不让我说话。
嗯?他不让你说什么?
我继母瑞王府的王妃,她的母家是徐家,她是徐家旁支。
陈恨闻言一怔。
其实我们府上养着些府兵,封地那儿,也有些人。李释又道,我们住在长安,但是我爹的封地离长安不远,那些人就在封地里,我随他去封地的时候,见过一些。不过他养着人,不是为了别的什么,他只是留作防备。
牵扯上了,瑞王府与徐府也牵扯上了。
瑞王妃一心要把李释从位置上拉下去,而陈恨从前在三清观替他解围、在王府探他的病,摆明了是站在李释那边了,若是把她逼得急了
李释问道:你们说的徐府,若是要用兵,总也调得出来一些罢?
那是自然。
朝中上下,徐歇的门生不在少数,江南隔得太远,暂时动作不及。陈恨再想了想,朝中几个武将,还没来得及换下来的,在军中还有威望的,或许也都与徐歇有交情。
徐歇要用兵,徐歇若要用兵,那必定是要
陈恨眉心猛地一跳。
这时他与李释已走近军营火光照得见的地方了,他在原地站定,缓了神色,对李释道:世子爷可别与旁人提这件事了。
我知道。
世子爷还是在三清山上待着,等事情过了,局势稳了,再下山来。
我想去一趟封地,我见过
你不许去。陈恨拍了一下他的后背,明天就把你给送回去。我再与山上修行的长清公主打声招呼,把你给看紧了。
就许你暗地里给别人送信
小兔崽子。陈恨再打了他一下,平日里冷冷清清的,问你十句你答半句,现在倒是话多。
李释道:瑞王爷的位置原本就是我的,封地也是我的,府兵也是我的,我
好了好了。陈恨把他拉着走了,回去讲文章了,还剩了一多半没讲完呢。
李释河豚似的跟在他身后。
回了帐篷,李砚却坐在原先陈恨坐的位置上,见他二人回来了,只抬眸瞥了一眼:去哪里了?
散步。陈恨背着手,走到李砚面前,在他面前架着脚坐下,随手拣了案上的果子来吃,讲文章讲累了,就出去走了走。皇爷怎么过来了?
原先他与李砚还有吴端,三个人挤一顶帐篷,还能勉强住一住。
现在又多了一个李释,再加上原本要送到养居殿奏折现在都送到了营里来,到底不方便,四个人就分做两间帐篷住。
所以陈恨这么问他。
李砚道:你头上的伤该换药了。
陈恨一垂眸,看见他面前摆的是奏折。大约是在这儿等得有些时辰了,还把折子都拿过来批了:皇爷等很久了?
不久。李砚将折子一合,才看了两行字。你能回去了吗?
陈恨转头去看李释,河豚的气儿还没撒出去,还是气鼓鼓的。
恐怕不行,奴与世子爷还有半篇文章没讲呢。
李释在他身边坐下,不由分说,翻开案上的书册指了一列给他看:方才讲到这里了。
陈恨小心翼翼地去看李砚:其实奴耽搁些时间没有什么,皇爷是先回去,还是?
朕也听听你讲文章。上回听你讲文章,还是在岭南。李砚理了理衣襟,亦是恭恭敬敬地坐好了,正经得好像对待教书先生,你讲吧。
他讲文章讲得细,教小孩子认字儿似的教。面对着圣人典籍的时候正正经经的,再拿手一盖书册,好像遮住了圣人的眼睛,就敢开圣人的玩笑。
李释听得认真,平日里再扎人的棱角,在这时候也被磨得平平整整的。他只盯着纸上的墨迹看,每一个字都要看出不一样的意思来。
他讲文章,李砚是听过许多回了,一字一句石刻似的凿在心里。没什么好听的,这会子,还是烛光下的小文人好看些。
而小文人这时候正歪着头与李释说话,他讲起文章来,神采奕奕的,眼角眉梢都带了笑意。
可爱。
想让小文人在榻上也给他讲文章,给他唱江南的小曲儿,唱得一个字一个字在他喉间破碎得不成音调。
唱不出来要罚,唱得好了,自然要赏。
还要在榻前摊开书卷,叫他们文人的祖师爷在天上看着,羞得小文人直往人怀里躲,把脸埋在被子里哼哼唧唧地求他。
可爱,可爱得让人想欺负。
李砚抬手揉了揉眉心。这念头过分了,实在是过分了,陈恨要是知道了,非得生他的气。
案前蜡烛烧去了大半截,陈恨才讲完了最后一个字。
他伸了个懒腰:时候不早了,世子爷再看看书就去睡吧,明儿我考考世子爷。
嗯。
皇爷。陈恨喊了两声李砚,低头收拾他带过来的折子,回去了。
总算能领着小文人回自己的帐篷去了,李砚心情大好。临走时,还转头对李释道:你一个人待着别害怕,等会儿吴循之就回来陪你了。
气得李释要拿书丢他:你才是害怕,才非要过来等陈离亭一起回去!
陈恨打圆场:好了好了,不许吵。
走之前,陈恨也对李释说:世子爷别怕,我去催催循之,让他快点回来。
李释恼了,大声喊道:我不害怕!
两间帐篷离得不远,回去之后,伺候着李砚换下了外衫,正将衣裳挂上去的时候,李砚将脑袋埋在他的肩窝里。
怎么你讲文章从来都没有变过?
陈恨笑了笑,回道:奴就那么点儿底子,讲来讲去都是那样了。骗骗没听过的人还行,骗皇爷就不行了。
你都会背了罢?
陈恨想了想,点头道:大概会吧。
到时候不会也得会了。
什么?
没有。李砚顺手圈住他的腰,把他往榻上拖,来吧,朕给你换药。
最正直的理由,最不正直的举动。
而陈恨只听他的话,全不管他做什么,把脑袋枕在他的腿上,与他
说朝政:徐歇那事情,恐怕还须得从长计议,是不是先让苏元均把江南稳住了再说?
说吴端:循之在营中练兵,还挺辛苦的,今儿一整日也不见他,等三月春猎完了,给他放个假吧?
gu903();还说李释:近来世子爷的脾性也好了许多,原先阴恻恻的,叫人看了就害怕,现下话也多了。